第二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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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被抬进竹林深处,放在一个新挖的土坑旁边。

林默看见父亲蹲下身,用手摸着棺材的边缘,手指划过那些卷起来的红漆,动作轻得像在摸一件易碎的宝贝。

瘦高个男人递过来一把铁锹,父亲接过,却没动,只是盯着棺材看,肩膀微微耸动着。

林默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他醒过来时,看见母亲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父亲坐在炕边,握着母亲的手,眼睛红红的。

母亲的手很凉,不像平时那样暖,她看着父亲,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的温度像一片薄冰,轻轻蹭过他的额头。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摸他的头。

雨还在下,竹林里的叶子被打湿,垂下来,像一个个耷拉着的小脑袋。

几个男人开始往土坑里填土,铁锹铲着泥土,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林默趴在父亲的肩头,看着那口红漆棺材一点点被泥土盖住,心里的湿棉花好像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终于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嘴里含糊地喊着“妈、妈”,声音被雨声和铲土声盖着,微弱得像蚊子叫。

父亲听到他的哭声,抱着他的胳膊更紧了些,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他睡觉那样,动作却很僵硬。

“崽,别哭,”父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妈只是换了个地方住,以后……以后我们常来看她。”

换个地方住?

林默停下哭声,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渐渐被填平的土堆。

土堆上的泥土还是湿的,颜色比周围的深些,像一块刚烙好的饼。

他想,母亲住在里面,会不会冷?

会不会像他夜里踢了被子那样,冻得发抖?

天黑下来的时候,父亲抱着他往回走。

雨己经小了些,变成了蒙蒙的细雨,飘在脸上,凉丝丝的。

父亲的胡茬上沾着水珠,走一步,水珠就晃一下,偶尔会滴在林默的手背上,还是那样的凉,像那天的雨,像母亲最后摸他额头的指尖。

林默趴在父亲的肩头,慢慢睡着了。

梦里,他好像又闻到了那皂角混着草木的香,看见母亲穿着那件蓝布衫,坐在炕沿上,对着他笑,嘴里哼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他伸出手,想去抓母亲的衣角,可母亲却慢慢往后退,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雨幕里。

他猛地睁开眼,还是趴在父亲的怀里,走在回家的泥路上。

父亲的脚步很稳,怀里很暖,可他心里的那点空落落的疼,却像雨后的野草,悄悄冒了芽。

后来很多年,林默都记不清母亲的样子。

他对母亲的全部记忆,就定格在1992年深秋的那场雨里:一口红得扎眼的棺材,一截露在缝隙里的蓝布衫,父亲胡茬上滴在手背上的凉水珠,还有梦里那渐渐远去的、带着皂角香的怀抱。

每年清明,父亲都会带他去后山坳的那个土堆前跪下。

土堆上的草长得很快,第一年刚没过他的脚脖子,第三年就快到他的膝盖了。

他总想问父亲:“妈妈为什么住在草里?

她不冷吗?”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还是不太会说“妈妈”这两个字,更怕看见父亲眼里那像雨一样的湿意。

他只是学着父亲的样子,跪在土堆前,眼睛盯着那丛长得茂盛的草,心里默默念着那两个发不清晰的字。

风从竹林里吹过来,带着泥土的腥气,像是母亲在轻轻摸他的头,凉丝丝的,却又透着一点说不出的暖。

1997年的夏末,南方的晨雾还带着夜露的凉。

村口那棵老槐树己经长了几十年,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像一双干枯的手。

7岁的林默就站在槐树下,脚边踩着几片早落的槐叶,叶边卷着,像被谁揉过的纸。

他的目光黏在父亲林建国的后背上。

父亲背着个蛇皮袋,袋口用麻绳扎得紧紧的,里面塞着几件换洗衣裳,还有一床打了补丁的旧棉被,那是要带去广东的全部家当。

父亲的步子迈得很慢,裤脚蹭着地上的草叶,沾了些晨露,颜色深了一块。

走几步,他就回头看一眼,喉咙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抬手揉了揉林默的头发,掌心的老茧蹭得他头皮发疼。

“爸……”林默想说点什么,比如“你啥时候回来”,或者“路上小心”,可话到嘴边,像被村口的雾裹住了,吐不出来。

他只能攥着衣角,看着父亲的脸,父亲的眼角有了细纹,是这几年熬夜赶工、夜里守着他缝补衣裳熬出来的;下巴上的胡茬没剃干净,青黢黢的一片,像田埂上刚冒头的草。

父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是一支钢笔,笔身的银漆磨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铁色,摸起来凉丝丝的。

笔杆上刻着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小刀慢慢划出来的“活着”。

“这是爸托镇上修钢笔的老周刻的,”父亲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以后上学了,就用它写字。

写好字,好好吃饭,等爸回来。”

林默把钢笔攥在手里,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两个刻字。

刻痕不深,却硌得他手心发疼,像是父亲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心上。

他点点头,把钢笔塞进贴身的衣兜,那里贴着心口,能焐出点温度。

公路上的班车“嘀嘀”地响了两声,是催人的意思。

父亲最后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背着蛇皮袋往公路走。

他走得很稳,却没再回头,蛇皮袋在他背上晃了晃,像一块压在他身上的石头。

林默站在槐树下,看着父亲的身影一点点变小,首到被班车挡住,再也看不见。

班车开走的时候,扬起一阵尘土,混着晨雾,扑在林默的脸上。

他没动,就那么站着,首到太阳爬过老槐树的枝桠,把他的影子拉得很短,才慢慢转过身,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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