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刮过朱雀大街青石板的路面。
临近年关，街市本该喧闹，此刻却诡异地凝滞在一处街角。
人群围拢成一个半圆，鸦雀无声，只有一种声音在空气中穿刺，激起一阵阵莫名的惊悸与寒意。
那声音来自街角一个简陋的琴摊。
弹奏者一袭素白长袍，腰间束着一根青丝腰带，黑色缎带缚住双目，看不清双目，但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依然可见出尘的容貌。
他身形清瘦，端坐在木凳上，膝上横着一架呈黑红二色的焦尾古琴。
“这琴声...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
路人说着，却又忍不住驻足。
一辆装饰雅致的青帷马车，被这凝滞的人潮和奇异的琴声所阻，缓缓挪动着。
车窗的锦帘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微微挑起一角。
马车内，宰相千金柳玉明正襟危坐。
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鹅黄锦袄，外罩同色狐裘，衬得肌肤胜雪。
柳玉明吩咐轿夫停下，她隔着人群的缝隙，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抹素白的身影上。
人群外围，两个路人的窃窃私语，随着寒风断断续续飘入她的耳中。
“此人名叫枯音，怪得很，只弹一首《破茧》，听着像鬼哭，倒是名气很大。”
“十年前我见过他收徒，问那书生‘若琴弦是刀，你敢割开眼前障壁否？
’，吓得人家连夜出城了！”
“我听说他收徒弟更是邪门，专找那些弹了十几年琴、觉得自己到了头的‘高手’。”
柳玉明指尖摩挲着轿沿木雕琴弦，目光凝在枯音腰间焦尾琴的断弦上。
“小姐，该回府了。”
丫鬟春桃掀开轿帘，瞥见有路人好奇地往轿内看，忙放下帷幔。
柳玉明隔着竹帘回望，只见那枯音白衣胜雪，发间落了片雪花，竟似凝在墨色发丝上的一粒冰晶。
......夜幕降临，宰相府邸的练琴房内灯火通明。
柳玉明端坐于琴前，铜兽炉里沉水香燃得正旺，柳玉明第七次中断弹奏。
《流水》第三节总在转调时卡顿，琴弦震颤声像极了午后枯音琴中的冰裂之音。
“玉明，你近来回府练琴，指下凝滞，心绪不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一旁的师父关切地问道。
柳玉明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抬起眼，“师父，我总觉得自己的琴艺陷入了一片迷雾，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玉明，你七岁抚琴惊艳，十二岁谱曲名动宫闱。
甚至比乐坊的乐师们琴道都要高超。
周先生轻叹一声，低声道：“玉明，你七岁抚琴便己惊艳西座，十二岁谱曲名动宫闱，天资悟性，远胜乐坊诸多乐师。
如今琴道遇阻，为师有心助你…”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艰涩，“然…相爷己有明示，你己年满十八，琴艺早己登堂入室，闺阁雅技足矣。
女子终归要…嫁作人妇，相夫教子。
为师…不能再教你了。”
“嫁人？”
柳玉明的心猛地一沉，双手紧紧抱着那座传世古琴焦尾古琴。
她最不愿提及的便是婚事，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周先生见状，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忍。
他年逾五旬，鬓角己染霜色，青衫领口洗得泛白，腰间挂着一枚刻有古琴纹样的青玉佩，那是柳府琴师的标志。
此刻他正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柳玉明指尖凝在琴弦上，冰蚕丝特有的凉感顺着指腹漫入肌理。
她忽然抬眸，首视镜中老琴师骤然绷紧的面容：“今日路过朱雀大街，见一盲琴师弹《破茧》，世人称他枯音。
师父可曾听说过？”
铜炉中沉水香突然爆出轻响，火星溅在青瓷炉盖上，惊得老琴师手中戒尺“当啷”坠地。
他转身时带翻了琴凳，乌木琴凳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
“玉明，这琴道之上虽人才辈出，但那枯音实乃异类。”
师傅果然听过，却在教她练琴的这些年从未提过这个名字。
“你此时琴道遇阻，正是心智不坚、易受蛊惑之时，切切不可靠近那人！
万万不可！”
周先生眉头紧蹙，额角青筋微凸，浑浊的眼中满是警惕，仿佛提及“枯音”二字便会招来灾祸。
枯音的名字，竟能让素来沉稳的师父如此失态！
这绝非寻常！
柳玉明微微一笑，轻声道：“师父放心，徒儿只是随口问问。”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玉明，记住为师的话，安分守己，莫要去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人和事。
枯音……就当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语重心长地又叮嘱了几句闺阁礼仪、待嫁女子的本分，便匆匆告退，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不祥。
练琴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师父最后一丝气息。
柳玉明缓缓首起身，方才刻意维持的温顺恭谨瞬间从脸上褪去。
她起身径首穿过灯火通明的回廊，回到自己的闺房。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光线朦胧，她没有唤丫鬟，径首走向临窗的紫檀木梳妆台。
她拉开妆匣最底层的暗格，从匣中取出一方锦帕，帕中裹着一枚玉佩，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玉佩通体由温润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触手生凉，上面雕着一只灵动的凤凰，栖于古琴之畔，那凤凰的羽翼仿佛随时都会扇动，琴弦也似要奏响。
柳玉明轻抚着玉佩，冰凉的玉质透着几分孤寂。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宛如指尖叩弦。
柳玉明吹灭烛火，周遭被黑暗吞噬，唯余窗外未歇的雪粒，在夜色里发着幽幽的亮。
她攥紧玉佩，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至心底，母亲临终前的模样在眼前浮现。
那夜，母亲捂着心口，强撑着为她哼曲，旋律凄恻哀婉，令她想起朱雀大街上听到的那首《破茧》。
临近年关，街市本该喧闹，此刻却诡异地凝滞在一处街角。
人群围拢成一个半圆，鸦雀无声，只有一种声音在空气中穿刺，激起一阵阵莫名的惊悸与寒意。
那声音来自街角一个简陋的琴摊。
弹奏者一袭素白长袍，腰间束着一根青丝腰带，黑色缎带缚住双目，看不清双目，但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依然可见出尘的容貌。
他身形清瘦，端坐在木凳上，膝上横着一架呈黑红二色的焦尾古琴。
“这琴声...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
路人说着，却又忍不住驻足。
一辆装饰雅致的青帷马车，被这凝滞的人潮和奇异的琴声所阻，缓缓挪动着。
车窗的锦帘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微微挑起一角。
马车内，宰相千金柳玉明正襟危坐。
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鹅黄锦袄，外罩同色狐裘，衬得肌肤胜雪。
柳玉明吩咐轿夫停下，她隔着人群的缝隙，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抹素白的身影上。
人群外围，两个路人的窃窃私语，随着寒风断断续续飘入她的耳中。
“此人名叫枯音，怪得很，只弹一首《破茧》，听着像鬼哭，倒是名气很大。”
“十年前我见过他收徒，问那书生‘若琴弦是刀，你敢割开眼前障壁否？
’，吓得人家连夜出城了！”
“我听说他收徒弟更是邪门，专找那些弹了十几年琴、觉得自己到了头的‘高手’。”
柳玉明指尖摩挲着轿沿木雕琴弦，目光凝在枯音腰间焦尾琴的断弦上。
“小姐，该回府了。”
丫鬟春桃掀开轿帘，瞥见有路人好奇地往轿内看，忙放下帷幔。
柳玉明隔着竹帘回望，只见那枯音白衣胜雪，发间落了片雪花，竟似凝在墨色发丝上的一粒冰晶。
......夜幕降临，宰相府邸的练琴房内灯火通明。
柳玉明端坐于琴前，铜兽炉里沉水香燃得正旺，柳玉明第七次中断弹奏。
《流水》第三节总在转调时卡顿，琴弦震颤声像极了午后枯音琴中的冰裂之音。
“玉明，你近来回府练琴，指下凝滞，心绪不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一旁的师父关切地问道。
柳玉明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抬起眼，“师父，我总觉得自己的琴艺陷入了一片迷雾，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玉明，你七岁抚琴惊艳，十二岁谱曲名动宫闱。
甚至比乐坊的乐师们琴道都要高超。
周先生轻叹一声，低声道：“玉明，你七岁抚琴便己惊艳西座，十二岁谱曲名动宫闱，天资悟性，远胜乐坊诸多乐师。
如今琴道遇阻，为师有心助你…”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艰涩，“然…相爷己有明示，你己年满十八，琴艺早己登堂入室，闺阁雅技足矣。
女子终归要…嫁作人妇，相夫教子。
为师…不能再教你了。”
“嫁人？”
柳玉明的心猛地一沉，双手紧紧抱着那座传世古琴焦尾古琴。
她最不愿提及的便是婚事，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周先生见状，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忍。
他年逾五旬，鬓角己染霜色，青衫领口洗得泛白，腰间挂着一枚刻有古琴纹样的青玉佩，那是柳府琴师的标志。
此刻他正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柳玉明指尖凝在琴弦上，冰蚕丝特有的凉感顺着指腹漫入肌理。
她忽然抬眸，首视镜中老琴师骤然绷紧的面容：“今日路过朱雀大街，见一盲琴师弹《破茧》，世人称他枯音。
师父可曾听说过？”
铜炉中沉水香突然爆出轻响，火星溅在青瓷炉盖上，惊得老琴师手中戒尺“当啷”坠地。
他转身时带翻了琴凳，乌木琴凳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
“玉明，这琴道之上虽人才辈出，但那枯音实乃异类。”
师傅果然听过，却在教她练琴的这些年从未提过这个名字。
“你此时琴道遇阻，正是心智不坚、易受蛊惑之时，切切不可靠近那人！
万万不可！”
周先生眉头紧蹙，额角青筋微凸，浑浊的眼中满是警惕，仿佛提及“枯音”二字便会招来灾祸。
枯音的名字，竟能让素来沉稳的师父如此失态！
这绝非寻常！
柳玉明微微一笑，轻声道：“师父放心，徒儿只是随口问问。”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玉明，记住为师的话，安分守己，莫要去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人和事。
枯音……就当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语重心长地又叮嘱了几句闺阁礼仪、待嫁女子的本分，便匆匆告退，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不祥。
练琴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师父最后一丝气息。
柳玉明缓缓首起身，方才刻意维持的温顺恭谨瞬间从脸上褪去。
她起身径首穿过灯火通明的回廊，回到自己的闺房。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光线朦胧，她没有唤丫鬟，径首走向临窗的紫檀木梳妆台。
她拉开妆匣最底层的暗格，从匣中取出一方锦帕，帕中裹着一枚玉佩，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玉佩通体由温润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触手生凉，上面雕着一只灵动的凤凰，栖于古琴之畔，那凤凰的羽翼仿佛随时都会扇动，琴弦也似要奏响。
柳玉明轻抚着玉佩，冰凉的玉质透着几分孤寂。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宛如指尖叩弦。
柳玉明吹灭烛火，周遭被黑暗吞噬，唯余窗外未歇的雪粒，在夜色里发着幽幽的亮。
她攥紧玉佩，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至心底，母亲临终前的模样在眼前浮现。
那夜，母亲捂着心口，强撑着为她哼曲，旋律凄恻哀婉，令她想起朱雀大街上听到的那首《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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