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见舒窈，是在我死对头的聚会上。她挽着他的手，对我笑得客气疏离。我们源于荒唐，
终于臣服。这是一场成年人的游戏，双双博弈，看似无人生还。1酒会的光晃得人眼晕。
我端着杯子，靠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陆斐像只开屏的孔雀，在人群中穿梭。
今晚我来的目的很简单，截胡他马上要签约的那个新能源项目。商场如战场，我从不手软，
尤其对陆斐。他似乎也知道我意图，隔着人群，遥遥向我举了举杯，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
我扯了扯嘴角，没理他。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旁，我的呼吸停了一瞬。舒窈。
她穿了一身香槟色的长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她没看我，
正侧头听陆斐说话，唇边挂着一抹很淡的笑。那笑容，客气，疏离，
像商店橱窗里展示的样品。我认识的舒窈，笑起来时眼睛里有星星，会把整个人都点亮。
陆斐挽着她，径直向我走来。“寒总，好久不见。”陆斐的语气带着炫耀。
我的目光落在舒窈脸上。她也终于看向我，眼神平静，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寒总。
”她跟着陆斐叫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了。
分手五年，我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有这一种。她成了我死对头的女伴。
“陆总好福气。”我开口，声音没有温度，“这位是？”我故意问。我想看她的反应，
想从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陆斐脸上的得意更盛：“介绍一下，
我的女朋友，舒窈。”他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手也顺势揽住舒窈的腰，
一种宣示主权的姿态。舒窈的身体有微不可察的僵硬，但她没有躲开。她只是对我又笑了笑，
算是默认。我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开始泛白。杯中的酒液晃出一圈圈涟漪。
“原来是陆总的女朋友。”我一字一顿地说，目光却没离开过舒窈，“眼光不错。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夸陆斐，还是在说她。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斐大概觉得在我这里占了上风，心满意足地带着舒窈去别处应酬。我看着他们的背影，
舒窈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白杨。助理阿齐凑过来，低声问：“寒总，
那是……舒小姐？”阿齐跟了我很多年，自然是认识舒窈的。“不认识。
”我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去，把刘总请到休息室，告诉他，
天盛愿意在原有基础上再让利五个点。”阿齐愣了一下：“五个点？寒总，
这……这几乎没得赚了。”“照我说的做。”我把空杯子放在侍者的托盘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要的不是赚，是陆斐输。他不是志在必得么？我偏要把他看上的东西，
一件一件，全都毁掉。包括他现在自以为是的“爱情”。2休息室里，我跟刘总谈得很顺利。
当我提出让利五个点的条件时，这位项目负责人脸上的惊讶掩都掩不住。他几乎没怎么犹豫，
就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事情敲定，我心情却没好多少。回到宴会厅，
一眼就看到陆斐和舒窈正在不远处的牌桌上。几个人在玩德州，陆斐显然是组局的人。
我走了过去，拉开一张空椅子坐下。“寒总也来玩一把？”陆斐挑眉看我。“闲着也是闲着。
”我淡淡道。牌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舒窈坐在陆斐身边，从我坐下开始，
她就没再看过我一眼，只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牌。荷官开始发牌。第一轮，我跟了。
陆斐似乎想在牌桌上找回刚才丢掉的面子，打得很激进。我慢悠悠地跟注，
视线偶尔会扫过舒窈。她今天化了淡妆，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柔和又清晰。
我记得她玩牌有个小习惯，拿到好牌的时候，左手的小拇指会不自觉地蜷一下。
这是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几轮下来，陆斐输了不少，脸色有点难看。新的一局开始。
公共牌发了三张，一张黑桃A，一张红心K，一张方块K。我手里是两张K。四条，
最大的牌。我看了眼舒窈，她的左手小拇指，轻轻蜷了起来。陆斐显然也拿到了不错的牌，
他看了我一眼，直接推了很大一堆筹码出去：“All in。”桌上其他人纷纷弃牌。
只剩下我和他。我没看他，而是看向舒窈，慢条斯理地开口：“陆总这么有信心？
不怕阴沟里翻船？”说完，我故意补充了一句：“就像安徒生童话里那个穿新衣的皇帝，
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穿新衣的皇帝”是我们以前的梗。有一次我俩去看画展，
看到一幅抽象画，我觉得画得乱七八糟，舒窈却说这是艺术。我笑她，
说你跟安徒生童话里那些夸皇帝新衣好看的臣子没什么两样。她气得半天没理我。后来，
这就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个暗号，用来形容那些自我感觉良好、实则愚蠢的人。我说完这句话，
舒窈端着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只有一秒，快到几乎无法捕捉。但够了。她听懂了。
她知道我在说什么。陆斐没听懂，他只觉得我是在嘲讽他，脸色更沉：“寒总跟还是不跟？
不敢就直说。”我笑了笑，把面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跟。”开牌。我四条K，
他三条A。陆斐的脸瞬间黑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是四条，输得猝不及防。“承让。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赢来的筹码我没带走，只是拍了拍陆斐的肩膀：“陆总，
玩得开心。”经过舒窈身边时，我停下脚步。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舒小姐，”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的品味，还是那么别致。
”她的肩膀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我没再停留，转身离开。走出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
陆斐正低声跟舒窈说着什么，脸色很不好看。舒窈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面前的水喝完了。
我心里那股无名的火，烧得更旺了。她不该受这种委屈。不该在陆斐那种人身边，
受这种委屈。3第二天，天盛截胡陆斐新能源项目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圈子。
陆斐气得在办公室砸了不少东西。这些都是阿齐告诉我的。我坐在办公桌后，没什么反应。
这只是个开始。下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舒窈。“有时间吗？见一面。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陆总知道吗？”我问。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是我的事。
”“地址发我。”我挂了电话。半小时后，我在一家咖啡馆见到了她。
她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没化妆，脸色有点苍白。“找我什么事？”我坐到她对面，
开门见山。她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陆斐公司下个季度的财务预测，
以及他们正在接触的几个风投的资料。”我挑了挑眉，没动。“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对付他吗？”舒窈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我坐下之后的情绪波动，“这些，
对你有用。”“条件呢？”我不相信她会平白无故帮我。“帮我离开他。”她说，
“我跟他提了分手，他不同意，用一些事威胁我。”我心里一动。“他拿什么威胁你？
”舒窈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舒窈，”我身体前倾，盯着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她还是不语，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以此来掩饰她的不自在。我忽然明白了。陆斐这种人，做得出任何事。他拿来威胁舒窈的，
恐怕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我凭什么帮你？”我靠回椅背，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舒小姐，我们非亲非故。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住了。
“你给我的这些资料，”我指了指那份文件，“我自己也能查到，不过是多花点时间。
为了这点东西，让我去得罪陆斐，帮你解决私人恩怨，这笔买卖不划算。
”她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指节突出。“寒州，”她连名带姓地叫我，
“你一定要这样吗？”“哪样？”我明知故问。“我们之间，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不然呢？舒小姐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看着她，
一字一句，残忍地剖开现实，“你是陆斐的女朋友，我是他的死对头。我们是敌人。
”她眼里的光，彻底黯了下去。她站起身，拿起那份文件：“打扰了。
”看着她转身要走的背影，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等等。”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文件留下。”我说，“你的事，我会处理。”她站了一会儿，把文件放回桌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看着那份文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阿齐从不远处走过来：“寒总，您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很担心舒小姐。”我拿起文件，翻开。
里面是舒窈手写的各种分析，字迹娟秀又凌厉，一如她的人。“她太骄傲了。”我低声说，
“不把她的刺拔掉，她不会向我求助。”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
才是她唯一的依靠。哪怕是用最伤人的方式。4接下来的几天，我利用舒窈给的资料，
对陆斐的公司展开了全面的围剿。股市狙击，挖走核心技术团队，断掉他的资金链。
一套组合拳下来，陆斐的公司股价暴跌，摇摇欲坠。他焦头烂额，大概没时间再去骚扰舒窈。
我以为事情会暂时告一段落。直到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某家会所的经理，他说陆斐喝多了，正在闹事，
嘴里一直喊着舒窈的名字。我心里一沉，立刻驱车赶了过去。包厢里一片狼藉。
陆斐醉得不省人事，倒在沙发上，几个经理和服务生围着他，一脸为难。我走进去，
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卫生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我推开门。舒窈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
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的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红得刺眼。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他打你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舒窈抬起头，看到我，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没说话，
只是哭。那巴掌印，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我转身走出卫生间，来到陆斐面前。
他还在醉醺醺地骂着什么。我一言不发，攥起拳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陆斐惨叫一声，
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会所经理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拉我：“寒总，寒总，别冲动！
”我甩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陆斐。他被我一拳打醒了些，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我。
“你……你敢打我？”我没理他，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疼得蜷缩成一团。“你碰她了？
”我蹲下身，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冰冷，“用哪只手碰的？”陆-斐吓得魂飞魄散，
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是她自己摔的……”“是吗？
”我看向他那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笑了，“看来这只手是不想要了。”我的语气很平淡，
却让陆斐抖得更厉害了。“寒州！你别乱来！这是法治社会！”他色厉内荏地喊。我松开他，
站起身，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我把手帕扔在他脸上。
“滚。”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回到卫生间。舒窈已经站了起来，靠着墙，脸上还挂着泪。
我走过去，想碰碰她的脸，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我怕弄疼她。“疼吗？”我的声音很轻。
她摇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将她整个人裹住。“我带你走。”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走出包厢的时候，
陆斐还躺在地上哼哼。我目不斜视地带着舒窈离开。走到会所门口，冷风一吹，
舒窈打了个哆嗦。我把她往我怀里拉了拉。“这就是你选的人？”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心疼。她在我怀里，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我知道，
我戳中了她的痛处。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我带她上了车，一路无话。
5车停在我市中心的一套公寓楼下。这里很安静，是我的一处私人住所，很少有人知道。
车内，只有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我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份文件，扔给她。“自己看。
”舒窈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个小型的U盘。照片上，
是陆斐和不同女人亲密的合影，背景各不相同，有酒店，有酒吧，甚至有他的办公室。
舒窈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把照片放下，拿起了那个U盘。“这是什么？”“他威胁你的东西，
备份而已。”我看着前方，没有看她，“原始文件，我已经让人处理掉了。
”她的手抖了一下，U盘掉在了座位上。我侧过头，看着她。“你以为他爱你？
他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你舒家的背景。你父亲当年帮过的一个老领导，
现在是证监会的高层。他想搭上这条线。”我把查到的一切，冷静地，一条条告诉她。
“他跟你在一起的第二天，就去拜访了那位领导。他公司能那么快上市，
背后少不了你家的关系。舒窈，你只是他往上爬的梯子。
”“至于他拿来威胁你的……”我顿了顿，“不过是他趁你喝醉时拍的一些照片。
他不敢真的放出去，那对他没好处，只是想拿捏住你，让你不敢离开他。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舒窈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说完了？”“说完了。”“那我问你，”她抬起头，眼睛通红，
死死地盯着我，“那你呢？寒州，你当年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这个问题，像一把刀，
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父亲病危，
家族企业内忧外患，对手拿着我和舒窈的照片，逼我在一份协议上签字。协议的内容，
是放弃城西那块地的竞标，并且，永远离开舒窈。他们说，如果我不答应，
就不知道舒窈会遇到什么“意外”。我别无选择。我不能拿她去赌。所以我选了最决绝，
也是最能保护她的方式——让她恨我。我约她见面，告诉她，我腻了，我要去追求我的前途，
她对我来说，只是个累赘。我记得她当时看我的眼神，从震惊，到难以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