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雪粒，扑打在林小满破旧的棉袄上。暮色渐沉，她紧了紧背上装满柴火的背篓，
踩着及踝的积雪往山下走。今年冬天的雪下得格外大，山路几乎被完全掩埋，
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不知天何时能放晴。就在她绕过那棵歪脖子老松树时，
一抹极不协调的白色吸引了她的目光。那不是雪的颜色，
而是一种更为纯净、近乎银白的色泽。它静静地躺在雪地上，周围洒落着斑斑点点的暗红，
像极了落在白绢上的梅花瓣。林小满迟疑片刻，放下背篓，小心翼翼地走近。那是一只狐狸，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它蜷缩着，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后腿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血已经凝固了，但仍能看出伤势极重。林小满蹲下身，
轻轻抚过白狐的皮毛，触手冰凉。她犹豫了。家里的米缸早已见底，
多一张嘴就是多一份负担。更何况，这么重的伤，能不能救活还是未知数。
正当她内心挣扎时，白狐忽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得如同山涧的泉水，
此刻却盛满了痛苦与哀求。它望着林小满，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那声音微弱，
却直直撞进了她的心底。林小满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别怕，”她轻声说道，
解下围巾，小心翼翼地将白狐包裹起来，抱在怀里，“乖乖，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
”林小满的家在山脚下，是两间低矮的茅草屋，屋舍简陋，四壁透风，
寒冷并不比外面好多少。她将白狐放在铺着干草的角落，生起火塘，
屋内才渐渐有了一丝暖意。清理伤口、敷上捣碎的草药、包扎，林小满动作熟练。
她常年独自生活，这些基本的医术还是跟村里老郎中学的。也幸亏有这些医术傍身，
才得以上山识药寻药。白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昏昏沉沉，偶尔醒来，
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小满忙碌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林小满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雪”。她每天上山采药，
回来捣碎给阿雪换药，还将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分给它。有时是半碗稀粥，
有时是一小块烤熟的山芋。阿雪起初不肯吃，但耐不住林小满的坚持，后来也开始慢慢进食。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林小满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她睁开眼，看见阿雪正试图站起来，
后腿的伤口显然还未痊愈，它的动作显得十分吃力。“别乱动，”林小满赶紧起身，
点亮油灯，检查它的伤口，“伤口还没好全呢。”阿雪抬头看她，
火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跳跃。它忽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林小满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让她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会好起来的。”她抚摸着阿雪的头，轻声说。
从那天起，阿雪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再充满戒备。林小满出门时，
它会趴在门口等待；林小满回来时，它会拖着伤腿迎上前，用头蹭她的手掌。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雪的伤渐渐好了。它能够灵活地奔跑跳跃，
一身皮毛也恢复了往日的光泽。林小满以为，等阿雪完全康复，它就会离开，
回到它所属的山林中去。然而，阿雪并没有走。它依然留在茅屋里，
白天跟着林小满上山砍柴采药，晚上蜷缩在她脚边睡觉。有时林小满劳作归来，
会发现门口放着死去的山鸡或野兔——那是阿雪的“回礼”。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
林小满坐在火塘边缝补衣服，阿雪像往常一样趴在她身边。油灯的光线昏暗，
林小满不小心被针扎到了手指，疼得轻呼一声。阿雪立刻抬起头，关切地看着她。
林小满看着它担忧的眼神，突然生出一种冲动，半开玩笑地说：“阿雪，你要是个人该多好，
就能帮我做这些针线活了。”阿雪歪着头，似乎在理解她的话。片刻后，它站起身，
向后退了几步。一团柔和的白光忽然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光芒越来越盛，
刺得林小满睁不开眼。等她适应了这强光，
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原本白狐所在的地方，此刻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墨玉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容清俊得不似凡人，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与阿雪一模一样，此刻正含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她。“恩人。”他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林小满手中的针线掉落在地，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终于挤出一句话。白衣男子——或者说，阿雪——微微一笑：“不是梦。
我是修炼五百年的灵狐，名叫雪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我们狐族有恩必报，
您希望我变成什么？”林小满这才想起自己刚才那句玩笑话，
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随口一说...”“那我便以这个形态报答恩人吧。
”雪漓说着，环顾了一下简陋的茅屋，“恩人这里太过清寒，就让我来帮忙料理家务，可好？
”从那天起，林小满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雪漓似乎无所不能。他劈的柴大小均匀，
易于燃烧；他挑的水缸永远满满当当；他做的饭菜虽然食材简单，
却美味异常；他甚至学会了缝补衣服，针脚细密得让林小满自愧不如。更让林小满惊讶的是，
雪漓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她渴了，他适时递上一杯温水；她冷了，
他不声不响地为她披上外衣；她累了，他轻轻为她揉捏酸痛的肩膀。起初，
林小满对这种照顾感到很不自在。她习惯了自力更生，习惯了照顾别人而非被照顾。
但雪漓的体贴入微，渐渐融化了她心中的坚冰。一个雨夜，林小满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
意识模糊。雪漓守在她床边，用冷毛巾一遍遍为她擦拭额头和四肢，整夜未眠。天快亮时，
林小满的烧终于退了，她睁开眼，看见雪漓担忧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你一直守着我？
”她虚弱地问。雪漓点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恩人若有三长两短，我今生有憾。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传递来的不仅是温度，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林小满感到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病愈后，林小满对雪漓的态度悄然改变。
她不再客气地称他“雪漓公子”，而是像唤阿雪时那样，直接叫“阿漓”。
而雪漓也依然如故地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只是眼神中多了些林小满看不懂的东西。
春天来了，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溪水潺潺，野花绽放。一天，林小满和雪漓一起上山采药。
走到一处陡坡时，林小满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雪漓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
将她稳稳接在怀里。两人靠得极近，林小满能清晰地看见雪漓长而密的睫毛，
和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他的手臂有力而温暖，隔着薄薄的春衫，传递来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度。
“小心。”雪漓轻声说，却没有立即松开手。林小满的脸颊泛起红晕，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对雪漓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主客之谊，
甚至超越了人与宠物之间的情谊。那天晚上，林小满辗转难眠。她想起雪漓抱着她时的眼神，
想起他平日里的体贴入微，想起他看她时那专注而温柔的目光。
“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林小满对着黑暗喃喃自语，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是狐，她是人，这本就是不被世俗所容的感情。更何况，雪漓留在她身边，只是为了报恩。
恩情还尽之日，或许就是他离开之时。想到这里，林小满心中一阵刺痛，感伤纠结不已。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小满有意无意地避开与雪漓的肢体接触，说话也变得客气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