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压着一叠旧信。
信封是浅灰色的，边缘被岁月浸得发毛，像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我坐在地板上，指尖碰了碰封口，没拆。里面的字我早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年夏天，信纸被汗水洇出的晕痕，像谁没说出口的叹息。
窗外在下雨，是梅雨季特有的黏腻的雨。雨点敲在玻璃上，顺着纹路往下滑，像一道慢镜头里的泪。楼下的香樟树被淋得发沉，叶子垂着，连风都懒得动。我想起以前，也是这样的雨天，我们撑着一把伞，鞋尖沾着泥，却能在雨里走很久。那时总觉得，路还长，话还多，日子像没拧干的毛巾，挤一挤全是湿软的盼头。
后来呢？后来风就散了。
就像信里写的那些“明天见”，慢慢变成了“有空聊”，最后成了通讯录里一个不会再亮起的头像。我曾对着对话框输了又删，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和这叠信一起，被锁进了抽屉。不是不想念，是怕一开口，所有的怀念都会变成轻飘飘的“还好吗”，而我要的，从来不是“还好”。
雨还在下，我把信放回抽屉，轻轻推回去。就像把一段旧时光，重新藏进心底最暗的角落。那里没有阳光，只有潮湿的回忆，像这梅雨季的空气，闷得人有点喘不过气，却又舍不得开窗。
故事要从高一那年说起，那年的夏天很热，太阳很耀眼
九月的太阳把操场烤得发烫，苏贝贝站在军训队伍里，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刚系好的军扣又松了一颗。她偷偷低头去拽，指尖还没碰到布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扣好，风纪扣。”
苏贝贝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挺胸，余光却瞥见后斜方的男生——江明澈。他站得笔直，迷彩服领口严丝合缝，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却没半分狼狈。刚才那声提醒不算严厉，倒带着点清冽的薄荷味，像这闷热天气里的一阵凉风。
接下来的队列训练成了苏贝贝的“难关”。她总顺拐，每次踢正步，左腿和左手总往同一个方向甩。教官皱着眉让她出列，她站在队伍前，脸烫得能煎鸡蛋，听见后排有人偷笑，眼眶瞬间红了。
“教官，我跟她一组吧，我带带她。”
又是江明澈的声音。他走到苏贝贝身边，弯腰捡起她被踩掉的鞋跟，低声说：“先迈右脚，心里数‘一二一’，手跟着节奏摆。”他的影子罩住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苏贝贝跟着他的脚步，竟慢慢找到了感觉。休息时，江明澈递来一瓶冰水，瓶身上还沾着水珠：“刚才听见你咳嗽，别喝冰的太快。”
真正熟起来是在拉歌比赛那晚。苏贝贝被推上台唱歌，紧张得忘词，站在台上手足无措。黑暗里突然有人起了个头，是江明澈的声音，清亮又稳。全班跟着合唱，苏贝贝看着人群里的他，忽然就不慌了。比赛结束后，两人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江明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我妈说这个能缓解紧张，你试试？”
薄荷糖在嘴里化开，清凉的味道漫到心底。苏贝贝看着江明澈的侧脸，月光洒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星。她突然想起白天训练时，他帮她捡鞋跟的样子，递冰水时的温度，还有刚才在黑暗里，他稳稳的声音。
“江明澈，”苏贝贝轻声说，“军训结束后，我们还能一起去图书馆吗？”
江明澈转过头，眼里带着笑，比月光还亮：“好啊，我还欠你一次完整的正步教学呢。”
晚风拂过操场，吹起两人衣角的迷彩纹路。苏贝贝攥着手里的薄荷糖纸，心里悄悄盼着，这漫长又炎热的军训，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她知道，迷彩服下藏着的，不只是汗水，还有刚发芽的，关于夏天和他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