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3:47，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起身收拾东西，手机和钥匙塞进口袋，最后看了眼待机状态的屏幕。
就在他准备关灯离开时，余光瞥见了屏幕黑色背景中映出的影像——他自己的头顶上方，漂浮着一组鲜红的数字。
00:00:07
李默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什么都没有。
他再看向屏幕，数字依然在那里，像某种恶意的投影。
6、5、4...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转椅上，椅子滑轮发出刺耳的声响。
3、2、1...
数字归零的瞬间，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胸口炸开，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挤压。
他张着嘴却吸不进空气，眼前开始发黑。
我要死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闪过脑海。
就在他瘫软下去的瞬间，那股压力突然消失了。空气重新涌入肺部，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息。
抬头再看屏幕，数字已经消失。
“加班加出幻觉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
第二天早晨的地铁里，李默仍然心有余悸。
他试图把那归因于疲劳过度和低血糖，但那种濒死的感觉太过真实。
车厢拥挤，他抓着扶手，对面坐着个戴耳机的年轻女孩。
然后他看见了。
就在女孩头顶上方几厘米处，悬浮着一组红色数字：
03:17:42
数字正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李默猛地闭眼再睁开。
数字还在。
他环顾四周，其他人似乎毫无察觉。女孩跟着耳机里的音乐轻轻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头顶那不详的计数。
“你看得见，对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默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对方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像是很久没睡好觉。
“你看得见那些数字。”男人又说，这次不是疑问句。
李默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叫周宁。”男人压低声音，“下一站下车，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
站台上，周宁拽着李默的胳膊，把他拉到柱子后面。
“你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的？”周宁问，眼睛不时扫视周围的人群，像是在警惕什么。
“昨天晚上。那到底是什么？”
“死亡倒计时。”周宁简短地回答，“某些人头顶会出现，显示他们剩下的确切时间。”
李默想起昨晚自己看到的七秒倒计时，后背一阵发凉。
“为什么我能看见？为什么你也能？”
周宁苦笑：“我不知道原理，只知道这种现象存在。我们叫自己‘旁观者’。”
他指了指车站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大多数人头顶什么都没有，但偶尔你会看到带数字的。当数字低于24小时，就会变成红色。”
“那我们能做什么？”李默问，“警告他们？”
“没用的。”周宁摇头，“我试过。他们会把你当疯子，而且无论如何，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命运无法改变。”
李默想起地铁里那个女孩：“可是那个女孩，她只有三小时...”
“听着，”周宁抓住他的肩膀，“第一规则是：不要干预。无论如何都不要。”
“为什么？”
周宁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恐惧：“因为每次有人试图改变命运，都会带来更糟的结果。而且...他们会找到你。”
“他们？”
周宁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李默身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怎么了？”李默回头，只看到普通旅客来来往往。
“我得走了。”周宁松开手，后退两步，“记住，不要干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等等！至少告诉我更多——”
周宁已经转身混入人群，几秒钟后就消失了。
李默独自站在站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而危险。
当他重新走进地铁车厢时，不由自主地看向每个人的头顶。
大部分空空如也。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头顶，鲜红的数字显示着：01:44:33。
李默迅速移开视线，手心渗出冷汗。
·
回到公司，李默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他试着集中精力工作，但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同事们的头顶。幸运的是，没人出现红色数字。
下午三点，他忍不住搜索了本地新闻。
一则简讯引起了他的注意：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一名年轻女子在地铁二号线站台晕倒，经抢救无效死亡。死者身份已确认，是22岁的大学生陈雨薇。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正是李默早上在地铁里见到的那个戴耳机的女孩。
李默盯着屏幕，浑身发冷。
她死了。
就在他看见她头顶的倒计时三小时之后。
周宁说的是真的。
·
下班后，李默没有直接回家。
他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份快餐，排队结账时，他注意到收银员头顶的数字：00:08:14
收银员是个面带倦容的年轻男子，机械地扫描商品，甚至没抬眼看他。
7分，6分...
李默的手心开始出汗。
他该怎么做？警告他？还是像周宁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做？
“二十块五。”收银员说。
李默递过钞票时，手指微微发抖。
“你不舒服吗？”收银员瞥了他一眼。
“你...”李默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00:03:22
“什么？”
“...没什么。不用找零了。”
李默抓起袋子，几乎是跑出了便利店。
他站在街对面，眼睛死死盯着便利店门口。
00:00:59
00:00:58
他屏住呼吸。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什么也没发生。
收银员还在柜台后忙碌，顾客进进出出。
也许我看错了，李默想。或者这能力不可靠。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尖锐的刹车声撕裂了傍晚的宁静。
一辆轿车失控冲上人行道，撞进了便利店玻璃橱窗。
尖叫声四起。
李默呆呆地看着人们从店里涌出，而那个收银员没有出来。
他双腿发软，靠在墙上才没倒下。
周宁说的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
那天晚上，李默失眠了。
一闭眼就是鲜红的数字和破碎的玻璃。
凌晨两点，他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记录今天看到的所有带数字的人及其时间。
除了地铁上的女孩和便利店收银员，他还看到七个头顶有数字的人，不过都是黑色，时间从几年到几个月不等。
为什么有些人有倒计时，有些人没有？为什么我能看见？这能力有什么意义？
无数问题在脑中盘旋。
凌晨四点，他终于睡着，却噩梦连连。
梦中，他站在一片虚空里，无数数字像雨点一样落下，而远处，一个没有面孔的身影正向他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