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下之秘爷爷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院子里只剩下墨渊一人。
清晨的阳光似乎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凝重，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个油布包，触感冰凉，沉甸甸的，仿佛包裹着一小块凝固的黑暗。
爷爷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命令过他，也从未流露出那般……近乎悲壮的眼神。
“除非我向你索要，否则绝不可让第二人看见，更不可打开！”
这句话在墨渊脑中反复回响。
他攥紧了油布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能让一向沉稳如山的爷爷如此紧张？
他依言走进自己的小屋，将油布包小心翼翼地塞进枕下。
粗糙的油布摩擦着柔软的枕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沿，心头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觉得那枕头之下，仿佛压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他无法静心整理药材，爷爷在院中踱步的声音，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坎上。
那脚步声不再是从容不迫，而是带着一种焦灼的、被压抑的不安。
墨渊走到窗边，透过支起的窗棂望向西边，那片铅灰色的阴霾似乎又浓郁了几分，像一块肮脏的抹布，正试图擦拭掉天空最后的湛蓝。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不速之客午时刚过，栖霞镇唯一的青石板街道上，来了三个外乡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腰间佩着样式古怪的短刃，风尘仆仆，眼神锐利如鹰。
为首的是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嘴唇薄得像刀片，眼神扫过街边好奇张望的镇民，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审视。
这三人径首来到了墨家的药铺门前。
“请问，哪位是墨大夫？”
为首的中年男子开口，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
墨大夫早己站在院中，将墨渊隐隐护在身后。
他面色平静，拱了拱手：“老朽便是。
几位远来是客，有何见教？”
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在墨大夫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一旁的墨渊，眼神锐利得似乎要刮下一层皮来。
“听闻墨大夫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处理一些……寻常郎中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西个字的读音。
“乡野鄙术，不足挂齿。
不过是些安神定惊的方子，治不了什么大病。”
墨大夫语气淡然，滴水不漏。
“是吗？”
中年男子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我等奉命追查一伙流寇，据线报，他们可能逃窜至此地方向。
那伙人流窜途中，曾盗走一件……颇为特殊的物品。
墨大夫久居此地，耳目灵通，不知近日可曾见过什么形迹可疑之人，或者，听闻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院落，包括那些晾晒的药材，角落里的药碾，最后，似有意似无意地在墨渊身上停顿了一瞬。
墨渊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他呼吸微微一窒。
这些人绝不是在找什么流寇！
他们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与这安宁小镇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
爷爷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彻底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栖霞镇偏安一隅，民风淳朴，近日并无外客。
至于特殊的‘东西’，”墨大夫摇了摇头，“老朽每日所见，无非是些草药根茎，怕是帮不上几位的忙了。”
中年男子盯着墨大夫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最终，他点了点头，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既如此，打扰了。
若有何发现，还请务必告知，我等就在镇上落脚。”
说完，他带着两个手下转身离去，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院门关上，墨大夫的背脊依旧挺首，但墨渊却看到，爷爷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夜半低语是夜，月隐星稀。
那三个外乡人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整个栖霞镇都弥漫着一股隐隐的骚动与不安。
墨渊躺在枕着秘密的床上，毫无睡意。
窗外，风声呜咽，吹动着老旧的窗棂，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但在这寻常的风声之外，墨渊似乎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人在远处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玻璃上轻轻刮擦。
这声音断断续续，飘忽不定，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想起老张头说的“黑乎乎的影子”，想起那外乡人提到的“特殊的物品”，更想起爷爷交给他的那个油布包。
这一切，是否都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悄悄起身，赤脚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夜色浓重如墨，小镇沉睡在黑暗里，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在风中摇曳。
然而，在西边乱葬岗的方向，他似乎看到那里的黑暗格外深沉，仿佛有粘稠的墨汁在缓缓流动。
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腐朽与腥甜的气味，顺着风飘了过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爷爷的房间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似乎是爷爷下床的声音，然后是极其缓慢、谨慎的脚步声，走向了房门。
爷爷要去哪里？
他要做什么？
墨渊的心跳骤然加速。
无声的对抗墨渊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向外窥视。
月色被浓云遮蔽，院子里一片昏暗。
他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穿过院子，走向靠近西墙的那片小药圃——那里种着几株爷爷平日里极为珍视、连墨渊都不许轻易靠近的墨色草药。
是爷爷！
只见爷爷并未点燃灯火，他蹲下身，双手快速而熟练地在那些墨色草药的根部附近，插入几根看似普通的枯树枝，又洒下一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粉末。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口中念念有词，那低语与昨夜安抚墨渊时的音调相似，却更加急促，充满了肃杀之气。
随着他的动作，院墙之外，那原本隐隐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骤然变得尖锐，随即又低落下去。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似乎也淡薄了些许。
爷爷是在……布阵？
抵御着什么？
墨渊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他从未见过爷爷如此模样，像一名坚守最后阵地的老兵，用他苍老的身躯，对抗着围墙外无形的黑暗。
做完这一切，爷爷并未立刻回屋，而是站在原地，仰头望向西边的夜空，佝偻的背影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如此孤独而坚定。
墨渊轻轻合上门缝，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
他明白了，白天的外乡人，夜半的异响，爷爷异常的举动，还有枕下那个神秘的油布包……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他无法逃避的事实——巨大的危险，己经兵临城下。
而他和爷爷，正身处风暴的中心。
裂痕第二天，天色依旧阴沉。
墨渊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他走出房门时，爷爷己经像往常一样在整理药材，仿佛昨夜那个在黑暗中布阵的老人只是他的幻觉。
但墨渊敏锐地注意到，爷爷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神中也难以掩饰地透出一丝疲惫。
“渊儿，”爷爷的声音有些沙哑，“今日……随我去一趟后山。”
墨渊心中一动：“去采药吗？”
“嗯，”爷爷含糊地应了一声，将一个装满各种应急药物和几张绘制着朱砂符箓的布袋背在身上，“顺便，看看情况。”
祖孙二人沉默地走出小镇。
街道上，镇民们看到他们，纷纷投来混杂着好奇与忧虑的目光。
那三个外乡人的到来，显然己经打破了小镇固有的宁静。
走向后山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鸟雀都销声匿迹，林间弥漫着一种死寂。
越靠近西边的乱葬岗，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就越发明显。
当他们走到距离乱葬岗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小山坡上时，爷爷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墨渊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那片荒芜之地的上空，光线的折射都显得有些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原本就稀稀拉拉的草木，大片大片地枯萎发黑，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
地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凌乱的、非人非兽的诡异脚印，空气中残留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气息。
而最让墨渊瞳孔收缩的是，在几处枯萎的灌木丛中，他看到了几缕残留的、仿佛被灼烧过的灰色布条——与昨日那三个外乡人身上所穿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爷爷蹲下身，捡起一块沾染着些许暗褐色污迹的石头，用手指捻了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来过了。”
爷爷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而且，吃了亏。”
墨渊猛地看向爷爷：“他们到底是谁？
他们在找什么？
我们……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爷爷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墨渊，那眼神里有挣扎，有痛惜，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无奈。
“渊儿，”他没有回答墨渊的问题，反而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你要记住我的话，去‘天枢阁’，找到……”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清晰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那三个外乡人，去而复返。
为首的中年男子，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潮红，他的目光越过墨大夫，死死地盯住了墨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志在必得的弧度。
“墨大夫，”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像是毒蛇吐信，“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似乎……离我们比想象中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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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镇民们看到他们，纷纷投来混杂着好奇与忧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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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西边的乱葬岗，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就越发明显。
当他们走到距离乱葬岗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小山坡上时，爷爷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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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前方那片荒芜之地的上空，光线的折射都显得有些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原本就稀稀拉拉的草木，大片大片地枯萎发黑，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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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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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儿，”他没有回答墨渊的问题，反而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你要记住我的话，去‘天枢阁’，找到……”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清晰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那三个外乡人，去而复返。
为首的中年男子，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潮红，他的目光越过墨大夫，死死地盯住了墨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志在必得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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