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触碰到那村民发黑的伤口时，异变陡生。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层温润如水波的清辉，自碎玉与皮肉接触处荡漾开来。
那清辉所过之处，如暖阳融雪，村民伤口处丝丝缕缕的黑气发出细微的、如同怨毒低泣般的“滋滋”声，迅速消散。
年轻村民柱子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渐渐舒缓下来，手臂上那令人不安的暗黑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伤痕。
“好……好了？”
柱子难以置信地活动着手臂，除了些许虚弱，那蚀骨的阴冷和剧痛竟真的消失了。
王叔和那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陈观手中那枚依旧流淌着微光的碎玉，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难以置信。
“这是，神……神仙手段！”
女子喃喃道，下意识地就要跪下。
陈观伸手虚扶，脸色却比刚才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看似轻松的净化，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些许灵力，更是通过碎玉作为媒介，消耗了他不少心神。
“我不是神仙。”
他声音有些沙哑，小心地将碎玉收回怀中，“只是一点微末伎俩，恰好能克制这怨气罢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槐安镇吧。”
他的虚弱被王叔看在眼里。
这位老成的猎人立刻收敛了惊容，眼神变得郑重而感激：“官人大恩，我王石头替柱子，也替我们几个，谢过了！
回了镇子，必有报答！”
他不再多问陈观的来历，此刻，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是他们安全返回的唯一希望。
西人稍作休整，便由王叔带头，小心翼翼地向那片微弱的灯火方向行进。
一路上，陈观默不作声，一边调整呼吸恢复灵力，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越是靠近槐安镇，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
荒芜的田地，干涸的沟渠，路边偶尔可见的白骨，以及空气中始终弥漫不散的、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天道破损，首当其害的，便是这些依赖土地与秩序生存的普通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座被简陋木栅栏围起来的小镇轮廓出现在眼前。
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一个大些的村落。
栅栏多处破损，只是用树枝和荆棘勉强堵塞。
镇口歪歪斜斜地立着一个牌坊，上面“槐安”二字斑驳不清。
几个手持简陋武器的乡勇正无精打采地守着，眼神有些麻木。
“王叔！
是王叔他们回来了！”
一个眼尖的乡勇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火气。
栅栏门被匆忙拉开，王石头带着陈观三人快步走入。
镇内的景象比外面稍好，但依旧破败。
泥土道路坑洼不平，两旁的房屋大多低矮阴暗，许多窗户用木板钉死。
偶尔有面黄肌瘦的镇民探出头，看到王石头他们，眼神先是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显然是为他们没能带回多少食物而失望。
“王头儿，这次……”一个穿着褪色的黄色隶服、腰间挂着锈铁刀的中年汉子迎了上来，他是镇上的巡守队长赵莽。
王石头叹了口气，摇摇头，随即侧身让出陈观：“老赵，多亏了这位陈观小哥，不然我们几个就折在外面了。”
他简略说了被怅鬼围攻和被救的经过，尤其强调了陈观用“宝玉”净化怨气的手段。
赵莽看向陈观的眼神瞬间变了，惊疑、审视，最后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抱了抱拳：“陈……先生？
大恩不言谢！
只是镇上如今……唉，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答谢您的。”
陈观还礼，平静地说：“赵队长客气了，举手之劳。
在下途经此地，只想寻个暂时落脚之处。”
“落脚好说！
只是……”赵莽面露难色，“镇里空房子倒有，但都不太安生。
而且，镇上的井水前几日不知怎的，也变得浑浊发苦，喝了会拉肚子，大家只能去几里外的山涧背水，实在是……”井水浑浊发苦？
陈观心中一动。
天道破损，地脉失调，影响到水源是常有事。
这或许……他正要开口，忽然，镇子中央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和嘈杂的争吵声。
“不好！
是李寡妇家！”
赵莽脸色一变，也顾不上陈观，带着人匆匆赶去。
王石头对陈观道：“陈小哥，一起去看看吧？
李寡妇家的娃，前几天也被怅鬼抓伤了，一首昏迷不醒，怕是……唉！”
陈观点了点头，跟着人群向镇中心走去。
一处低矮的茅屋前，围了不少人。
一个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的妇人正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面色青黑、昏迷不醒的男孩，哭得撕心裂肺。
几个镇民在一旁试图劝说，脸上都带着悲戚和无奈。
“没用了……气息都快没了……让娃安心走吧，别再受罪了……都是这该死的世道！”
一个穿着稍体面些、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应该是镇上的郎中，摇头叹息着从屋里出来，对众人无奈地摆了摆手。
“怨气入心脉，神仙难救……准备后事吧。”
李寡妇闻言，眼神瞬间空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整个人仿佛都要随之破碎。
就在这时，陈观排开众人，走到了李寡妇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陌生的、衣衫褴褛却气质沉静的年轻人身上。
“让我来试试吧。”
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在众人惊愕、怀疑、期盼交织的目光中，陈观再次取出了那枚碎玉。
他蹲下身，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将碎玉轻轻贴在男孩冰凉的额头上。
这一次，碎玉发出的光芒比之前更为明亮、纯粹。
清辉如流水般涌入男孩体内，他身体表面甚至隐隐有扭曲的黑气被逼出，然后在清辉中湮灭。
男孩青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片刻后，男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娘……？”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李寡妇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混杂着哭与笑的呐喊，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围观的人群如同炸开锅一般。
“活了！
真的活了！”
“神仙！
是神仙下凡了！”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吗？！”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朝着陈观叩拜，紧接着，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多的镇民跪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祈求。
陈观站起身，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人，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他清楚，这并非他自身的力量，而是碎玉与某种尚未完全理解的秩序规则的共鸣。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看向这片破败的小镇，看向那些麻木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双眼。
此地，或许就是这乱世之中，点燃第一簇文明之火的地方，是打响革命第一枪的地方。
他憧憬着，他要做一番事业，和几千年后的东方的某个伟人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诸位请起吧！
陈某并非神仙，只是略通驱邪之法。
此镇名‘槐安’，乃取‘槐荫安居’之意。
如今世道虽艰，但吾等既居于此，便当同心协力，扫除污秽，重觅安宁！”
他的声音在“春秋正气”的加持下，带着一股抚慰人心、提振精神的力量，清晰地传遍整个镇口。
王石头和赵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与决断。
赵莽猛地抱拳，声若洪钟：“陈先生！
我赵莽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您救了柱子，又救了娃，就是咱槐安镇的大恩人！
您若有法子让咱这镇子活下去，我赵莽和这帮兄弟，以后就听您的，您就是镇长！”
“对！
听陈先生的！”
王石头和其他乡勇纷纷应和。
跪地的镇民们也抬起头，眼中燃起了久违的光。
陈观感受着怀中碎玉传来的、愈发清晰的温热搏动，知道他与这槐安镇的命运，从此便紧密相连了。
他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那口据说己浑浊发苦的井。
心里却有点发苦，得这生存之源的问题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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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难以置信地活动着手臂，除了些许虚弱，那蚀骨的阴冷和剧痛竟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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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赵莽面露难色，“镇里空房子倒有，但都不太安生。
而且，镇上的井水前几日不知怎的，也变得浑浊发苦，喝了会拉肚子，大家只能去几里外的山涧背水，实在是……”井水浑浊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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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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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李寡妇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混杂着哭与笑的呐喊，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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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
真的活了！”
“神仙！
是神仙下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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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站起身，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人，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他清楚，这并非他自身的力量，而是碎玉与某种尚未完全理解的秩序规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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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或许就是这乱世之中，点燃第一簇文明之火的地方，是打响革命第一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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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在“春秋正气”的加持下，带着一股抚慰人心、提振精神的力量，清晰地传遍整个镇口。
王石头和赵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与决断。
赵莽猛地抱拳，声若洪钟：“陈先生！
我赵莽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您救了柱子，又救了娃，就是咱槐安镇的大恩人！
您若有法子让咱这镇子活下去，我赵莽和这帮兄弟，以后就听您的，您就是镇长！”
“对！
听陈先生的！”
王石头和其他乡勇纷纷应和。
跪地的镇民们也抬起头，眼中燃起了久违的光。
陈观感受着怀中碎玉传来的、愈发清晰的温热搏动，知道他与这槐安镇的命运，从此便紧密相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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