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厂账目风波的平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信贷科乃至整个支行都荡起了层层涟漪。
虽然沈牧本人表现得极为低调谦逊，但那天在场目睹全程的同事们，尤其是孙建国，早己将他的“神奇”表现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
“好家伙！
你们是没看见！
老王当时脸白得跟纸一样，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眼看就要厥过去！”
“然后呢？
然后呢？
沈牧真给治好了？”
“邪乎就邪乎在这儿！
沈牧没用药也没扎针，就走过去，抓着老王的手，看着他眼睛，说了几句啥‘吸气’、‘呼气’……嘿！
你们猜怎么着？
老王真就慢慢缓过来了！
那眼神，稳得跟老中医似的！”
“完了还能那么快把账给捋顺了！
那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跟下雨一样，又快又准！
以前真没看出来他有这本事！”
“听说李科长都要给他请功了！”
类似的议论，在食堂、在走廊、在锅炉房，悄然流传。
沈牧一夜之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甚至有些被边缘化的学徒工，变成了一个带着些许神秘色彩的“能人”。
有人佩服，有人好奇，也有人暗自嘀咕：“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装神弄鬼的，不像个正经搞金融的样子。”
对于这些背后的议论，沈牧充耳不闻。
他深知木秀于林的道理，尤其是在这个相对保守的环境里。
他依旧每天准时上班，打扫办公室卫生，给老同事们打好开水，然后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处理着那些繁琐的票据和账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但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远非如此。
夜深人静，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火车汽笛声，前世的记忆碎片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无影灯刺目的白光。
消毒水冰冷的气息。
监护仪规律却令人心悸的滴答声。
还有……那一双眼睛。
充满了偏执、愤怒、绝望，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沈医生……你根本不懂……你们都不懂……这个世界……是假的……”那个年轻患者嘶哑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那是他职业生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未能治愈，最终以悲剧收场的病例。
一个患有严重妄想障碍的年轻画家，坚信自己生活在一个被操纵的虚拟世界里，拒绝一切治疗，最终在一次激烈的对抗中……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伴随着阵阵心悸。
沈牧蜷缩起身体，额头渗出冷汗。
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部分症状，伴随着重生带来的认知冲击。
他不仅是沈牧，他也是另一个沈牧。
两个灵魂，两段人生，两种专业技能，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碰撞、融合。
“我懂……”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呢喃，是对那个逝去患者的回应，也是对自己的剖析，“我或许曾经不懂你的世界，但现在……我某种程度上，正经历着类似的事情……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何尝不像是‘假’的？”
但他知道，必须向前看。
沉溺于过去和自责毫无意义。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他都必须走下去。
金融，是他安身立命、了解这个时代脉搏的切入点。
而治愈，是他无法割舍的本能，也是他自我救赎的必经之路。
王会计的事件，让他清晰地看到了这个时代人们普遍存在的精神困境：高压、保守、缺乏心理疏导途径，问题往往被压抑到临界点才爆发。
他能做些什么？
像前世一样开诊室？
绝无可能。
且不说环境不允许，他现在的身份也做不到。
或许，只能像这次一样，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见机行事，能帮一个是一个。
同时，他需要更系统地了解这个时代的精神病学发展水平。
几天后，趁着休息日，沈牧循着记忆和路牌，找到了市里最大的新华书店。
书店里光线明亮，但书籍的种类远不如后世丰富。
政治读物、农业科技、文学小说占据了大部分书架。
他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寥寥几本医学书籍，主要是赤脚医生手册和内科学、外科学等基础教材。
他仔细搜寻，终于在最底层书架上，发现了一本蒙着薄灰的、绿色封面的书——《精神病学概论（1977年修订版）》。
沈牧如获至宝，小心地抽出来。
书很薄，纸张粗糙，印刷质量一般。
他快速翻阅着目录和内容。
内容主要以描述性精神病学为主，详细定义了精神分裂症、躁郁症、癔症等重性精神病的症状和诊断标准。
治疗手段部分，充斥着“电休克治疗”、“胰岛素休克治疗”以及有限的几种第一代抗精神病药物（如氯丙嗪）的介绍，副作用描述相当简略。
关于心理治疗，只有寥寥数页，主要介绍了“支持性心理治疗”和“劳动疗法”，强调“思想教育”和“端正态度”。
对于焦虑症、抑郁症等轻性心理障碍，提及很少，更不用说认知行为、精神分析等流派了。
合上书，沈牧的心情有些沉重。
时代的局限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这意味着，无数像王会计那样受困于轻中度心理问题的人，在这个体系下很难得到及时有效的帮助，要么被当成“思想问题”，要么硬扛到崩溃。
他将书买下，小心地揣进怀里。
这既是了解当前水平的资料，也是一份提醒，提醒他前路的漫长和自身能力的珍贵。
回到支行，微妙的变化仍在持续。
李科长果然在会上表扬了沈牧，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沈牧同志最近进步很大，在处理农机厂账目问题上表现冷静，值得大家学习”，但这己经是破天荒的认可。
科室里一些老同事对他的态度也亲切了不少，偶尔会主动和他讨论一些账目问题。
但真正的变化，发生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周五下午，办公室里大部分人都在埋头赶本周的进度，算盘声和书写声交织。
突然，行政科的副科长钱前进端着一个搪瓷缸，溜溜达达地晃了进来。
钱前进西十岁左右，身材微胖，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总是挂着一种略显油腻的笑容，见人先递烟，是典型的“场面人”。
他平时很少来业务科室，今天却径首走到了沈牧的办公桌旁。
“小沈同志，忙着呢？”
钱前进笑呵呵地开口，声音洪亮。
沈牧抬起头，放下笔：“钱科长，您好。
在处理一点收尾工作。”
“好，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股认真劲儿！”
钱前进拉过旁边一把空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是熟络，“老弟啊，前两天老王那事儿，哥哥我可都听说了！
厉害！
真是这个！”
他偷偷竖了下大拇指。
“钱科长过奖了，就是碰巧，大家一起解决的。”
沈牧客气地笑笑，心里提高了警惕。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钱科长可不是省油的灯。
“哎，谦虚！
太谦虚了！”
钱前进摆摆手，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了，“哥哥我啊，没别的意思，就是佩服！
说实话，哥哥我最近吧……哎，也有点小麻烦，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来了。
沈牧心中暗道，面上依旧平静：“钱科长您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其实就是……睡不好。”
钱前进搓着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恼，“也不知道咋回事，躺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白天就没精神，心慌，容易着急上火……去医院看了，大夫就说神经衰弱，开了点谷维素，吃了也不咋管用。
听说你……对这方面有点办法？”
失眠、心慌、易怒……确实是焦虑的躯体化表现。
沈牧快速判断着。
这位钱科长，看起来八面玲珑，压力恐怕也不小。
“钱科长，医生诊断的神经衰弱是有道理的。
这种情况很多时候和平时思虑过多、休息不好有关。”
沈牧斟酌着用词，尽量不使用专业术语，“我哪有什么办法，就是以前听老辈人说过一些调理的法子。
您要是信得过，我倒可以跟您聊聊。”
“信得过！
当然信得过！”
钱前进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严重影响他搞关系、跑场面，去大医院又怕被扣上什么不好的帽子，沈牧这种“非正式”的途径正合他意。
于是，在嘈杂的办公室一角，一场奇特的“诊聊”开始了。
沈牧引导他描述具体的症状、发生的情境、平时的生活习惯和压力来源（钱前进语焉不详，但沈牧能听出大概是为了提拔和人际关系焦虑）。
沈牧没有给出任何药物建议（那超出他的权限且危险），而是提供了几条行为认知层面的建议：1. **建立睡眠仪式：** 睡前半小时用热水泡脚，不再思考工作，可以看几页闲书（但不能是刺激的）。
2. **放松训练：** 教了他一个简化的腹式呼吸放松法，让他睡不着时练习，目的是打破“睡不着-焦虑-更睡不着”的恶性循环。
3. **调整认知：** 委婉地建议他有些事情“尽人事，听天命”，过度担忧并无益处，反而伤身。
（结合了这个时代的话语体系）4. **饮食建议：** 建议他白天可以喝点枣仁泡水，有安神作用，晚上避免喝茶和咖啡。
钱前进听得连连点头，如获至宝。
沈牧说的这些，既简单易行，又听起来很有道理，最关键的是安全、不涉及敏感问题。
“哎呀！
小沈老弟！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钱前进紧紧握住沈牧的手，用力晃了晃，“太感谢了！
以后有啥事，尽管来行政科找哥哥我！”
送走千恩万谢的钱前进，沈牧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算是第二个“病例”吗？
或许更像是一次健康咨询。
但他知道，这种非正式的、基于信任和人际关系的“疏导”，或许就是这个时代背景下，最可行的一种帮助方式。
然而，他帮助钱前进的事情，不知怎么又被传了出去。
版本变成了“沈牧会看相，还能治失眠！”
这开始引起了一些不好的关注。
周一早上，沈牧刚进办公室，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几个老同事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孙建国偷偷蹭过来，小声道：“沈牧，你小心点，刚才工会的马主席来找科长，好像说了你什么……语气不太对。”
工会马主席？
那是一位思想古板、原则性极强的老革命。
果然，不一会儿，李科长面色凝重地走到沈牧桌前：“小沈，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科长办公室内，李为民关上门，示意沈牧坐下，自己则点了一支烟，沉吟了片刻。
“小沈啊，”李科长吐出一口烟圈，语气有些复杂，“你最近……表现确实不错，业务扎实了，也肯动脑筋。
老王那事，你立功了。”
“科长，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牧平静地回答。
“但是……”李科长话锋一转，“有些事，我们要注意影响。
我们是国家银行，是搞金融工作的，讲究的是严谨、科学、实事求是。
最近有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说什么你会看病、能算命……这影响很不好！”
他敲了敲桌子：“钱科长找你那事，我也听说了。
帮助同事是好事，但要讲究方式方法！
我们是金融机构，不是医院诊所！
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能沾！
尤其现在上面强调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
你年纪轻，要把握好方向，不要把心思用偏了！”
李科长的语气严厉起来：“这次是批评，也是提醒。
你的主要任务是学好业务，做好本职工作！
其他的，不要瞎琢磨，更不要到处张扬！
明白吗？”
沈牧静静地听着，心里明镜似的。
他触及了某种无形的边界。
在这个一切都要讲“政治正确”和“唯物主义”的时代，精神心理层面的东西是敏感而边缘的，很容易被贴上“唯心主义”、“迷信”的标签。
“科长，我明白了。”
沈牧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您批评得对。
我只是看钱科长休息不好，给他提供了几点从书本上看来的、关于合理安排作息和放松心情的建议，绝对没有搞任何迷信活动。
以后我会更注意方式方法，一切以本职工作为重。”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承认了“错误”，又澄清了事实，表明了态度。
李科长看着他沉稳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语气缓和下来：“嗯，你知道就好。
我也是为你好。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要用在正道上。
回去吧，好好工作。”
“是，科长。”
走出科长办公室，沈牧面色平静。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这次的敲打，反而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脚下的路—一条需要在金融主业和治愈本能之间小心翼翼保持平衡的钢丝。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一份新的贷款申请报告，专注地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在他心中，一颗种子己经埋下：纯粹的技巧和个人的零星帮助，力量终归有限。
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候，当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和影响力时，他能做的，可以更多……比如，推动一些更科学的工作方法，减少像王会计那样的错误焦虑？
或者，在未来条件允许时，尝试进行一些心理健康知识的科普？
路，要一步一步走。
眼下，他需要更深入地融入这个时代，更扎实地掌握金融规则，并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最大的秘密，等待和积蓄着力量。
窗外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春意渐浓，但倒春寒，或许还未完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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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抬起头，放下笔：“钱科长，您好。
在处理一点收尾工作。”
“好，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股认真劲儿！”
钱前进拉过旁边一把空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是熟络，“老弟啊，前两天老王那事儿，哥哥我可都听说了！
厉害！
真是这个！”
他偷偷竖了下大拇指。
“钱科长过奖了，就是碰巧，大家一起解决的。”
沈牧客气地笑笑，心里提高了警惕。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钱科长可不是省油的灯。
“哎，谦虚！
太谦虚了！”
钱前进摆摆手，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了，“哥哥我啊，没别的意思，就是佩服！
说实话，哥哥我最近吧……哎，也有点小麻烦，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来了。
沈牧心中暗道，面上依旧平静：“钱科长您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其实就是……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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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就没精神，心慌，容易着急上火……去医院看了，大夫就说神经衰弱，开了点谷维素，吃了也不咋管用。
听说你……对这方面有点办法？”
失眠、心慌、易怒……确实是焦虑的躯体化表现。
沈牧快速判断着。
这位钱科长，看起来八面玲珑，压力恐怕也不小。
“钱科长，医生诊断的神经衰弱是有道理的。
这种情况很多时候和平时思虑过多、休息不好有关。”
沈牧斟酌着用词，尽量不使用专业术语，“我哪有什么办法，就是以前听老辈人说过一些调理的法子。
您要是信得过，我倒可以跟您聊聊。”
“信得过！
当然信得过！”
钱前进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严重影响他搞关系、跑场面，去大医院又怕被扣上什么不好的帽子，沈牧这种“非正式”的途径正合他意。
于是，在嘈杂的办公室一角，一场奇特的“诊聊”开始了。
沈牧引导他描述具体的症状、发生的情境、平时的生活习惯和压力来源（钱前进语焉不详，但沈牧能听出大概是为了提拔和人际关系焦虑）。
沈牧没有给出任何药物建议（那超出他的权限且危险），而是提供了几条行为认知层面的建议：1. **建立睡眠仪式：** 睡前半小时用热水泡脚，不再思考工作，可以看几页闲书（但不能是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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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小沈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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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更像是一次健康咨询。
但他知道，这种非正式的、基于信任和人际关系的“疏导”，或许就是这个时代背景下，最可行的一种帮助方式。
然而，他帮助钱前进的事情，不知怎么又被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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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长办公室内，李为民关上门，示意沈牧坐下，自己则点了一支烟，沉吟了片刻。
“小沈啊，”李科长吐出一口烟圈，语气有些复杂，“你最近……表现确实不错，业务扎实了，也肯动脑筋。
老王那事，你立功了。”
“科长，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牧平静地回答。
“但是……”李科长话锋一转，“有些事，我们要注意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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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触及了某种无形的边界。
在这个一切都要讲“政治正确”和“唯物主义”的时代，精神心理层面的东西是敏感而边缘的，很容易被贴上“唯心主义”、“迷信”的标签。
“科长，我明白了。”
沈牧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您批评得对。
我只是看钱科长休息不好，给他提供了几点从书本上看来的、关于合理安排作息和放松心情的建议，绝对没有搞任何迷信活动。
以后我会更注意方式方法，一切以本职工作为重。”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承认了“错误”，又澄清了事实，表明了态度。
李科长看着他沉稳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语气缓和下来：“嗯，你知道就好。
我也是为你好。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要用在正道上。
回去吧，好好工作。”
“是，科长。”
走出科长办公室，沈牧面色平静。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这次的敲打，反而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脚下的路—一条需要在金融主业和治愈本能之间小心翼翼保持平衡的钢丝。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一份新的贷款申请报告，专注地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在他心中，一颗种子己经埋下：纯粹的技巧和个人的零星帮助，力量终归有限。
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候，当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和影响力时，他能做的，可以更多……比如，推动一些更科学的工作方法，减少像王会计那样的错误焦虑？
或者，在未来条件允许时，尝试进行一些心理健康知识的科普？
路，要一步一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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