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金峰，身份证上写着，家住安徽六安大别山脚下一个犄角旮旯的小村子。
十八年的人生里，我对“苦”这个字，理解得比课本上任何解释都深刻。
它不是嘴里喊出来的，是日子一天天砸在你身上，沉甸甸，冷冰冰的。
爹走得早，印象里就剩个模糊的轮廓，还有坟头那棵总也长不高的歪脖子树。
家里就剩娘、我，还有个小我五岁的妹妹金穗。
娘的身体，就像家里那架老掉牙的织布机，看着还在动，可你总觉得它下一秒就要散架。
常年咳嗽，脸色蜡黄，但为了我和妹妹，那腰杆儿还得硬挺着。
我高中毕业那天，拿着那张勉强及格的毕业证，心里没有半点轻松。
我知道，我的读书路，到头了。
同村的李胖子开着他的二手桑塔纳从镇上回来，溅了我一身泥点子，都没停一下。
我看着车屁股，心里第一次烧起一团火，不是恨，是憋屈。
我也想让我娘，我妹，坐进车里，不用再淋雨挨冻。
那天晚上，娘咳得更厉害了。
我端着煎好的药进屋，就着昏暗的灯泡，看见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布包。
那布包，我认得，是家里装要紧东西的。
“小峰……”娘的声音像破风箱，“过来。”
我走过去。
她把布包塞进我手里，那布包还带着她的体温，却让我手心发烫。
“打开。”
她说。
我一层层翻开，里面是皱巴巴的一叠钱。
最大的面额是二十，更多的是十块、五块，甚至还有一堆毛票。
它们胡乱地叠在一起，像一堆枯树叶。
“三百……七十二块八毛。”
娘每说一个字，都伴着沉重的喘息，“家里……就剩这些了。
你李叔那边捎了信儿，说你爹当年看病借的三千块，下个月……到期了。”
三千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看着手里这堆“树叶”，再看看娘那张被生活榨干了血色的脸，感觉有一座山首接压在了我还没完全长开的脊梁骨上。
“你妹妹……下半年升高三，学费、资料费……不能再欠了。”
娘别过头，不看我，声音更低了，“小峰，娘……没本事……”她没哭，但我看见她瘦削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那一刻，我心里那团憋屈的火，猛地被浇上了油，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我不是委屈，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为什么不能变出钱来。
我把那包钱紧紧攥在手里，硬币硌得我掌心生疼。
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哑得我自己都陌生：“娘，你别管了。
我出去挣钱。”
娘猛地转过头，眼里全是惊恐：“你上哪挣？
你还小……我不小了！”
我打断她，声音猛地拔高，又强行压下去，“我去市里，去省城！
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债我还，妹妹的学费，我供！”
那晚，我一夜没合眼。
窗外的风刮得呼呼响，像鬼哭。
三百七十二块八毛，我数了一遍又一遍。
它们轻飘飘的，却是我全部的人生重量。
天刚蒙蒙亮，我揣着那三百多块钱，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破书包，里面装着两件换洗衣服和几个冷馍，出了门。
没让妹妹送，她还在睡。
娘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只是看着我，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我家那三间破瓦房，在晨曦里像个垂死的老人。
我心里发狠地对自己说：“金峰，记住今天。
记住你娘的样子，记住你妹还在念书。
你要混不出个人样，死在外头也别回来！”
我转身，再没回头，踩着露水，走上了那条通往村外的泥巴路。
前路在哪，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让我娘为我操心，不能再让我妹像我一样没书读。
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我心里那团火，烧得正旺。
那是不服，是穷怕了之后，豁出一切也要改变命运的狠劲儿。
城市，我来了。
是福是祸，我金峰，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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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就剩娘、我，还有个小我五岁的妹妹金穗。
娘的身体，就像家里那架老掉牙的织布机，看着还在动，可你总觉得它下一秒就要散架。
常年咳嗽，脸色蜡黄，但为了我和妹妹，那腰杆儿还得硬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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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村的李胖子开着他的二手桑塔纳从镇上回来，溅了我一身泥点子，都没停一下。
我看着车屁股，心里第一次烧起一团火，不是恨，是憋屈。
我也想让我娘，我妹，坐进车里，不用再淋雨挨冻。
那天晚上，娘咳得更厉害了。
我端着煎好的药进屋，就着昏暗的灯泡，看见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布包。
那布包，我认得，是家里装要紧东西的。
“小峰……”娘的声音像破风箱，“过来。”
我走过去。
她把布包塞进我手里，那布包还带着她的体温，却让我手心发烫。
“打开。”
她说。
我一层层翻开，里面是皱巴巴的一叠钱。
最大的面额是二十，更多的是十块、五块，甚至还有一堆毛票。
它们胡乱地叠在一起，像一堆枯树叶。
“三百……七十二块八毛。”
娘每说一个字，都伴着沉重的喘息，“家里……就剩这些了。
你李叔那边捎了信儿，说你爹当年看病借的三千块，下个月……到期了。”
三千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看着手里这堆“树叶”，再看看娘那张被生活榨干了血色的脸，感觉有一座山首接压在了我还没完全长开的脊梁骨上。
“你妹妹……下半年升高三，学费、资料费……不能再欠了。”
娘别过头，不看我，声音更低了，“小峰，娘……没本事……”她没哭，但我看见她瘦削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那一刻，我心里那团憋屈的火，猛地被浇上了油，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我不是委屈，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为什么不能变出钱来。
我把那包钱紧紧攥在手里，硬币硌得我掌心生疼。
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哑得我自己都陌生：“娘，你别管了。
我出去挣钱。”
娘猛地转过头，眼里全是惊恐：“你上哪挣？
你还小……我不小了！”
我打断她，声音猛地拔高，又强行压下去，“我去市里，去省城！
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债我还，妹妹的学费，我供！”
那晚，我一夜没合眼。
窗外的风刮得呼呼响，像鬼哭。
三百七十二块八毛，我数了一遍又一遍。
它们轻飘飘的，却是我全部的人生重量。
天刚蒙蒙亮，我揣着那三百多块钱，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破书包，里面装着两件换洗衣服和几个冷馍，出了门。
没让妹妹送，她还在睡。
娘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只是看着我，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我家那三间破瓦房，在晨曦里像个垂死的老人。
我心里发狠地对自己说：“金峰，记住今天。
记住你娘的样子，记住你妹还在念书。
你要混不出个人样，死在外头也别回来！”
我转身，再没回头，踩着露水，走上了那条通往村外的泥巴路。
前路在哪，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让我娘为我操心，不能再让我妹像我一样没书读。
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我心里那团火，烧得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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