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淮分手的那个晚上,他把我画了半年的公益纪念馆图纸,一张张撕碎了扔在我脸上。
他是业内最年轻的顶尖结构工程师,冷静、骄傲,永远信奉数据和逻辑。他指着满地碎片,
像在审判一堆废纸:沈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建筑是科学,
不是你这种不切实际的感性游戏。这东西,就是垃圾。我看着他,平静地收拾好东西,
离开了我们同居三年的家。他以为我会哭,会求他,会承认自己错了。他不会想到,五年后,
当我站在建筑界最高奖项——普利兹克奖的领奖台上时,
我在获奖感言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感谢我的前男友,是他告诉我,
『垃圾』也能站在世界之巅。第1章凌晨两点十七分。我摁了摁发酸的眼角,
那股涩意混着疲惫直冲头顶。显示器上,“光之褶皱”的剖面图正静静发光。
它不是一栋常规意义的建筑,而是一堵从地面缓缓“生长”出来的墙。
它以一种撕裂的姿态拔地而起,扭曲,盘旋,最终又在顶端趋于平缓,
仿佛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在天光和阴影的交织中,完成了艰难的自我愈合。
这是我为五年前山南地震设计的公益纪念馆。没有冰冷的墓碑,没有刻意的沉重。
我希望那些从废墟里活下来的人,可以随时走进去,在光影的抚慰下站一会儿,
想哭就哭一场。然后走出去,天还亮着,日子还得往下过。
指尖最后一次抚过屏幕上那道优美的弧线,我关掉电脑,长长地舒了口气。桌上,
是耗时三个月才完成的纯白色建筑模型,是“光之褶皱”最完整的呈现。“咔哒。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瞬间扎破了满室的寂静。顾淮回来了。玄关的灯没开,
他颀长的身影裹挟着深夜的寒气,径直走向书房。
他身上那套高定西装的扣子还一丝不苟地扣着,眉心却已经拧成了一个死结,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昂贵的酒气和挥之不去的烦躁。“又在弄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的声音比外面的夜色还冷。我没回头,听着他几步走近,然后,
桌上的图纸被他动作粗暴地一把抽走。“哗啦——”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他只翻了两页,喉咙里就溢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沈甄,你告诉我,你画的这到底是纪念馆,
还是坟头?”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我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他,
身体绷成了一根僵硬的线。“啪!”图纸被他狠狠摔回桌面,边角砸在模型边缘,
发出一声闷响。“连最基本的受力模型都没有!墙体倾斜超过三十五度,
你是想让它在剪彩第一天就当众塌方吗?”他的一字一句地砸向我,
像是在审判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沈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学建筑的?我们是工程师,
不是搞行为艺术的!”“这不是商业项目。”我终于转过身,抬起头,
迎上他那双此刻满是讥讽的眼睛,“它是一种表达,关于记忆,关于疗愈。”“表达?
”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那笑声里全是居高临下的嘲弄。
“建筑不是给你念诗的舞台!数据、结构、安全,这才是建筑师的底线!你连底线都不要了?
”我看着他,这张英俊的、曾让我无比迷恋的脸,此刻陌生得让我心惊。五年前,
我刚进他的事务所,也是这样,拿着一个社区图书馆的设计稿,满心欢喜地给他看。
那个设计里,我为孩子们留了一片可以躺着看星星的玻璃屋顶。他当时也是这样,
轻飘飘地一句“不切实际”,就将我的图纸扔进了碎纸机。“你这套垃圾,
”他指着我的图纸,语气就是最终宣判,“连施工图都出不了,拿什么落地?
纯粹是浪费社会资源。”“有人需要它。”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很稳,
“那些活下来的人,他们需要一个可以安放伤痛的地方。”“一堆感性的、毫无逻辑的垃圾。
”他打断我,眼神里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没有逻辑支撑的设计,根本不配叫设计。
沈甄,你越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越可笑。”我死死地盯着他。“所以,在你眼里,
人的情绪、记忆、痛苦……所有这些,全都是应该被清除掉的,不合理的变量?”“至少,
”他冷漠地回答,“它们不配出现在一张严谨的工程图纸里。”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伸出手。
修长的,曾无数次在图纸上画出精准线条的指尖,
对准了我耗尽心血才完成的那个纯白色模型。然后,轻轻一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墙,那道我构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光之褶皱”,从中断裂。
它没有轰然倒塌。而是像真的骨骼一样,先是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然后,
无数道裂痕从受力点蔓延开来,最后,在一片死寂中,无声地碎裂、崩塌。一地狼藉。
像五年前那场地震后的废墟。也像我这五年一败涂地的爱情。我看着那些惨白的碎片,
没有去拦,也没有尖叫。因为,已经无需再拦了。……第二天,早上七点整。
我被闹钟准时叫醒,身边是空的,顾淮大概是去了客房。也好。
我将打印好的全套“光之褶皱”图纸,一张张叠好,整整齐齐地塞进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做完这一切,我走出了这间我住了五年的公寓。九点整,我准时出现在“顾氏建筑”的前台。
“我找人事部的王经理。”前台小妹看到我,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拨了内线。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老板顾淮的女朋友,从不走正门,也从不打卡。我拿着那个牛皮纸袋,
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所有认识我的同事都投来诧异的目光,我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人事部办公室里,王经理热情地给我倒了杯水。“沈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顾总有什么安排吗?”我将那封早已写好的辞职信,从包里拿出来,轻轻放在他面前。
“王经理,我要辞职。”王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地铁车厢规律地摇晃,
窗外的高楼大厦沉默地向后退去。周围的人群拥挤,表情麻木,像一片沉默的潮水。
我靠在门边,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抛入大海的石子,渺小,且毫无方向。手机嗡嗡震动。
是闺蜜林晚发来的微信,带着一连串炸裂的惊叹号。“甄甄!!!我炸了!!!
我刚在‘NEXT ARCH’匿名投稿系统的后台看到了!
你的‘光之褶皱’被选进了全球青年建筑师实验单元!!”还没等我回复,
林晚的第二条消息紧跟着弹了出来。“卧槽!你快看评委会给的评语——‘以建筑为诗,
构建了一座通往记忆与疗愈的桥梁。它撕裂又愈合的形态,精准地捕捉了灾难后的集体情绪,
是近年来最动人的空间叙事之一’!”最动人的空间叙事之一……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下一秒,一条财经新闻的推送,精准地弹了出来,
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理性之美:结构即真理——顾淮团队中标市新地标“天际线”项目》。点开,
是顾淮的大幅照片。他站在新闻发布会耀眼的聚光灯下,西装笔挺,神情冷峻,
正意气风发地阐述着他那座全由直线和精准数据构成的摩天大楼。他站在那里,
本身就是一种答案——冰冷,精确,且唯一。列车猛地钻出隧道,
正午的阳光毫无征兆地泼洒进来。光影在车厢里飞速切割,明暗交替,像一场无声的电影。
我低下头,指尖摩挲着怀里那个牛皮纸档案袋粗糙的边缘,感受着里面图纸的厚度。
我轻声对着那个袋子说:“他说你是垃圾……”“可你明明,有自己的名字。
”到站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林晚的第三条消息又跳了进来,
语气兴奋得像中了彩票:“对了!下周五有个业内的顶级沙龙,几个建筑圈的老炮儿都会来!
我搞到了两张邀请函,带你去见见世面!说不定……能碰上点有意思的事!”我深吸一口气,
擦掉眼角的湿意,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我去。”第2章林晚带我去的那个沙龙,
藏在城西一栋老居民楼的顶层,连电梯都没有。我爬得气喘吁吁,一度怀疑她是不是被骗了。
“别紧张,”林晚在我身后扶着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越破说明来头越大。
待会儿看见的人,个个都是能在建筑期刊封面上横着走的主儿。
”她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郁的茶香混着旧书和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屋里没我想象的金碧辉煌,反而像个大学老教授的书房。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架,
几张磨得发亮的旧沙发,七八个人三三两两地坐着,手里不是端着茶杯,就是夹着烟。
这些人,我只在杂志和访谈里见过他们的名字。林晚捏了捏我的手腕,
凑到我耳边:“看见那个穿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没?同济的张承志教授,
国内结构学泰斗。还有那边那个戴金丝眼镜的,是《新建筑评论》的主编,
一支笔能捧起一个新人,也能毁掉一个事务所。”我的心跳得有点快,手心里全是汗。
“别怕,”林晚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也就是年纪大了点,头发少了点,本质上和你我一样,
都是些睡不着觉、非得把脑子里的东西画出来的傻子。”我没笑,但心确实稍微松了一点。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林晚熟稔地跟人打着招呼,要了两杯茶。
我则像个误入大人酒局的小孩,默默听着他们聊天。话题从最新的城市地标,
聊到参数化设计的未来,再到绿色建筑的材料革新。每个人说话都言简意赅,却字字珠玑。
“说起地标,顾淮那小子的‘天际线’方案你们看了吗?”一个穿着时髦的男人开了口,
我认出他是前阵子刚拿了个商业地产设计金奖的建筑师,陈昂。“看了,
”《新建筑评论》的主编推了推眼镜,“非常漂亮,完全是数据和逻辑的胜利。精准、高效,
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表达,这才是未来的趋势。”陈昂笑了笑,端起茶杯:“是啊,
现在的年轻设计师,总喜欢在图纸里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个人情绪,
说什么‘诗意’、‘表达’。建筑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念诗的。顾淮就很清醒,
结构就是真理,这小子前途无量。”我的后背瞬间僵直,端着茶杯的手指收紧,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林晚察觉到了,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下,示意我别冲动。我低下头,
假装喝茶,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火。“清醒是好事,但太清醒了,
就容易看不见人了。”张承志老教授忽然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了口。他一说话,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就像五年前的‘山南地震纪念馆’,”老教授摇了摇头,
“地是政府批的,钱是遇难者家属凑的,结果呢?”“第一轮方案,某大院做的,
搞得像个旅游打卡点,红男绿女的谁还记得悲伤?第二轮,改成了纪念碑群,冷冰冰的,
家长们说,我们是来找孩子,不是来祭祖。第三轮最离谱,居然想搞什么文旅融合,
要在遗址边上开民宿!”老教授每说一句,屋里的气压就低一分。“简直是胡闹!
”陈昂皱起眉,“这种公益项目最难搞,众口难调,一群外行指导内行。
”“不是外行指导内行。”一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他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卡其布外套,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是内行根本不想听外行在说什么。”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周振国。原来筹备组的。
”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我们前前后后,找了国内外三十多个顶尖团队,
”周振国继续说,声音里透着一股被耗尽所有热情的疲惫,“有结构完美的,有造型先锋的,
有能拿国际大奖的。可没有一个设计,真正‘看见’过那场地震里的人。
”“他们只想着怎么用建筑去‘定义’那场灾难,却忘了,那些活下来的人,
他们不需要定义,他们只需要一个可以……可以放声大哭的地方。”他说完,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低头看着自己被茶水氤氲的倒影,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股被顾淮的嘲讽和陈昂的附和压下去的火,又一次从心底烧了起来。在林晚错愕的注视下,
我站起身,从包里抽出那份“光之褶皱”的草图复印件。我走到周振国面前,
在所有人探究的视线下,将那卷图纸在茶几上缓缓展开。纯白的纸上,
一道道扭曲、折叠、看似毫无规律的墙体结构暴露在众人面前。“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陈昂第一个发出嗤笑,“小姑娘,走错片场了吧?这里是建筑沙龙,不是当代艺术展。
”“这墙……为什么是歪的?”周振国没理会陈昂,
他的手指停在了那堵倾斜超过三十五度的弧形墙体上。那一瞬间,
顾淮轻蔑的脸和这句话重叠在了一起。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视线。
“因为它不想站得笔直。”全场哗然。陈昂笑得更大声了:“我没听错吧?墙‘不想’站直?
”我没有理他,只是死死盯着周振国,一字一顿地把话说完。“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
是站不直的。会弯腰,会蜷缩,会跪倒在地。我想让这个空间,先学会弯腰,
再去承载那些无法被言说的重量。”屋子里针落可闻。陈昂的笑声僵在脸上。周振国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他看了我足足有十秒。“胡说八道!
”他突然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震得茶杯嗡嗡作响,“建筑是科学!是几何!是力学!
你跟我谈墙会不会弯腰?你告诉我,人为什么会哭!”这个问题来得又急又猛,像一记重拳。
我被问得一懵。“回答我!”他逼近一步,气势骇人,“别跟我扯那些虚头巴脑的表达!
你连人都没搞懂,你建什么房子!”我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些幸存者的口述、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无声的眼泪,瞬间在我脑中炸开。
“因为……”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因为来不及说再见。因为书包还挂在课桌边。
因为那天早上,还骂他鞋带没系好……”我说不下去了。周振国死死地盯着我,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良久,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扔在图纸上。“三天。
”他吐出两个字。“给我一个能把这堵‘歪墙’立起来,并且一百年不会倒的结构方案。
如果你做得到,我就帮你实现梦想。如果你做不到……”他顿了顿。“就滚出建筑这一行,
永远别再提什么狗屁‘疗愈’。”第3章我没有回市区,而是直接搭上了去山南村的末班车。
三天,我只有三天。不仅要让周振国看到一个能屹立百年的结构方案,
更要让山南村接纳这堵为他们而弯的墙。房东是个蜡黄脸的中年男人,眼神浑浊,
从头到尾没和我说一句话。他扔给我一把锈得快断掉的钥匙,和一床散发着浓重霉味的被子,
就转身锁上了自己的屋门。我住的地方,是老宅的偏房,半边屋顶塌了,露出黑洞洞的夜空。
墙角挂着厚厚的蜘蛛网,几只硕大的飞蛾正扑腾着我带来的野营灯。我没在意这些,
把防潮垫在稍微干爽的地面铺开,这就是我未来几天的床。然后,
我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所有工具——一卷卷竹篾、旧麻布,还有胶水和刻刀。
周振国要的是结构方案,但我知道,在山南村,再精妙的力学计算,
也比不过人心的一点温度。第一天,我在村祠堂外的空地上支起矮桌。
那座不到一米高的“光之褶皱”微缩模型,就这么立在了全村人来来往往的必经之路旁。
弧形的墙体歪歪扭扭,脆弱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架。我没拉横幅,也没想过要开口解释。
只是在模型旁边,摊开了从图书馆借来的结构力学大部头,还有一沓厚厚的草稿纸。白天,
我对着书本和图纸,一遍遍计算、画图、推翻、重来。那些扭曲的墙体,要在现实中站住,
需要极其复杂的榫卯结构和配重设计。村里人来来往往,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城里来的疯丫头。”“在祠堂门口摆这破烂玩意儿,不吉利!”有几个孩子好奇地想凑近,
立刻被自家大人一把拽走,还伴着低声的训斥。只有到了黄昏,我才会收起图纸,
点燃三盏小小的煤油灯,放在模型两侧。最先被吸引的,还是那群孩子。他们趁大人不注意,
偷偷跑到桌边,蹲下身子。“你看你看,那个弯,拐过去就是王奶奶的小卖部!
”“这个影子,像不像我哥?他跑起来就是这样!”他们压低了声音,叽叽喳喳,
眼睛里闪着光。但大人们依旧冷漠。坐在祠堂门口晒太阳的老人,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一个挎着篮子路过的大婶,更是朝我脚边重重“呸”了一口,才扭身走开。第二天,
依旧如此。白天是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晚上是摇摇欲坠的光影游戏。
我的结构方案有了点眉目,但人心依旧是块捂不热的冰。第三天,天黑得特别早。
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空气里全是潮湿的土腥味。夜里十一点,我正对着一堆废稿发愁,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糟了!模型!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鞋都来不及穿,
疯了一样冲进雨幕。暴雨如注,砸在脸上生疼。我扑到矮桌前,模型已经被淋得透湿。
那些用竹篾扎的骨架,一碰就软了下去。来不及多想,我扯下背包,
死死罩住模型的主体结构,又脱下身上唯一干爽的外套,紧紧裹住那道核心的曲墙。
风从山口灌进来,尖锐地呼啸着,像是要把整张桌子掀翻。桌子的一角被狂风抬起,
模型眼看就要滑下去!“不准倒!”我嘶吼一声,用身体死死抵住桌沿,
整个人跪进冰冷的泥水里,用后背挡住风雨。竹篾的倒刺扎进指腹,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
我却感觉不到疼。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小。我浑身脱力,蜷在屋檐下,
牙关控制不住地打战,上下牙磕得“咯咯”作响。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再次醒来,天已微亮,雨停了。我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带着烟火味的粗布褂子。
矮桌被重新固定好了,桌角还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的粥,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陈阿婆就站在三步开外,手里提着个空篮子,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我孙子,”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最喜欢下雨天在村口踩水坑了。”我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正盯着模型里一处因积水而闪着微光的弯曲通道。“他说,那样跑起来,就像骑着一条龙。
”我的鼻子猛地一酸,喉咙哽住,只能用力地点头。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蹒跚着走了。
那碗粥,我从热捧到凉,一口都舍不得喝。中午,村长来了。
就是那个第一天说我“不吉利”的黑脸汉子。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的老人。他没看我,
只盯着那个被我守护了一夜的模型,还有旁边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粥。他沉默了很久,
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这个歪歪扭扭的墙……真能立住?”我从一堆湿透的稿纸里,
抽出昨夜拼死算出来的那张最终结构图,递过去。“能,”我的声音干得像在吞沙子,
却异常清晰,“用卯榫和配重,它会像一个弯着腰的人,把所有的力都卸到地里。一百年,
也别想它会倒。”村长接过图纸,那双粗糙的手,有些发颤。下午三点,
林晚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甄甄!成了!成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成了?山南村这边……”“不是!是‘NEXT ARCH’!
主办方刚刚联系我,
他们看了你交过去的电子版图纸和设计理念……他们说……”林晚激动得破了音,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转述道:“这是竞赛收到的所有作品里,
唯一一份……能让人看哭的图纸。”电话那头传来她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而我握着手机,
看着眼前的模型、凉透的粥、还有那张画满了受力分析的结构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晚在那边哭了一会儿,又急急地问:“对了,甄甄!周振国那边怎么办?三天时间到了!
”我转过头,看向村祠堂。村长正拿着我的结构图,和几个老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
我挂掉林晚的电话,找到周振国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
那边传来他冷漠的声音:“想通了?准备滚出这一行了?
”我看着不远处那些开始聚集的村民,平静地开口。“周老师,我的结构方案做完了。而且,
山南村同意了。”第4章电话里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足足五秒,
周振国仿佛被人扼住喉咙的声音才传过来,又急又怒:“不可能!你那种异想天开的东西,
连最基本的结构逻辑都没有!山南村那帮泥腿子懂什么!”“他们或许不懂结构逻辑,
”我看着村长黝黑的脸膛上绽开的笑容,看着陈阿婆蹒跚着递给工人们一壶热水,
“但他们懂,什么是家。”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用看也知道,
周振国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赢了这一局的快感还没来得及细品,手机“叮”地一声,
一封新邮件跳了出来。发件人是“NEXT ARCH组委会”。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邮件标题很短:关于决赛作品的补充要求。正文更短:请于21天内,
将您的设计制作成可供真人进入的互动实体模型,并亲赴柏林完成布展。
我盯着“互动实体模型”那几个字,手指瞬间冰凉。原定的决赛环节,
只需要提交更精细的数字渲染图和动态演示视频。现在,评委会突然临时变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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