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和煦春意浓

九月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点热意，卷着巴掌大的梧桐叶在柏油路上打旋。

苏晚晚抱着一摞报到材料站在岔路口，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鼻尖沁出层薄汗。

手机在掌心被捏得发烫，屏幕上的路线像团乱麻。

她对着眼前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林荫道猛眨眼睛——左边那条飘着食堂的饭菜香，右边隐约能听见篮球场的喧闹，中间这条最安静，树影也最密，像条深绿色的隧道。

“还有十五分钟……”她低头看了眼手表，金属表带硌得手腕有点痒。

迎新会是新生第一次集体活动，辅导员特意强调“不许迟到”，她可不想第一天就给人留下坏印象。

咬咬牙，苏晚晚抱紧材料冲中间那条道跑起来。

怀里的纸页沙沙作响，最上面那张报到表的边角被风吹得掀起，她腾出一只手去按，脚步却没收住。

“砰——”胳膊肘结结实实地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像撞在铺了棉垫的石墙上。

“哗啦——”怀里的材料瞬间散了架。

报到表、宿舍分配单、社团宣传单……雪片似的落了一地。

最要命的是那张印着照片的报到表，打着旋儿飘出去，精准地停在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前，照片上的她正龇牙咧嘴地比着剪刀手。

苏晚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骤然停跳了半拍。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蹲下去捡，指尖慌乱地扒拉着散落的纸页，没注意到一支黑色水笔从材料里滚出来，“骨碌碌”地撞到另一只手上。

那是只很好看的手。

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白衬衫的袖口，熨得平平整整。

此刻，这只手正和她的手一起，伸向那张飘到皮鞋边的报到表。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像碰在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杯上，带着点清冽的凉意。

苏晚晚的指尖猛地一颤，抬头时，呼吸差点卡住。

男生站在逆光里，白衬衫的领口微敞，露出一点清晰的锁骨。

碎发垂在额前，遮住小半块眉骨，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出片浅灰色的阴影。

他的眼神很淡，像深秋结了层薄冰的湖面，没什么波澜，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对、对不起！”

苏晚晚的声音有点发颤，舌头都快打结了，“我太急了，没看路……真的很抱歉！”

男生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那张报到表，又顺手拢起散在脚边的几页文件连同自己散落的几页文件一并递过来，指尖离她的手很远，像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小心。”

两个字，声音清冽得像山涧的泉水，没带任何情绪，却让苏晚晚的脸更烫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起个小小的弧度，背影清瘦，却挺得笔首，像株没被风吹弯过的白杨树。

苏晚晚抱着重新摞好的材料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相触的凉意。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报到表，右上角用钢笔写着三个清隽的字，笔锋锐利，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顾言深。

“顾言深……”她小声念了一遍，舌尖有点发麻。

心里默默给这个人打上标签：高冷，像块捂不热的冰；难惹，从眼神到语气都透着“别烦我”；总之，是个以后在校园里遇见，得绕着走的人。

而己经走出几十米的顾言深，却在拐过路口时停了脚步。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袖口，刚才被她发梢扫过的地方，似乎还沾着点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浓郁的香水味，是种淡淡的、像刚摘下来的栀子花那样的清甜味。

他皱了下眉，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低声自语：“麻烦的学妹。”

嘴角几不可查地往下撇了撇，像是在嫌弃，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半拍，才又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学生会办公楼。

风还在吹，梧桐叶继续打着旋儿落。

苏晚晚低头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

她深吸一口气，这次走得慢了些，怀里的材料抱得紧紧的，只是脑海里，总挥不去那个穿白衬衫的背影，和那只带着凉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