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又道:“规矩都懂,既然拿了钱,就证明事己了,况且既是当堂拿的,怎么会再次反口。
不会……”李氏目光一凝,严肃瞪着吴伯。
吴伯心一抖,忙解释:“夫人放心,您给的二十两银子,老奴一分不少交给顺子,他也万不敢做偷拿钱财的事。”
李氏皱眉。
想着吴伯是秦府老人,顺子乃是家生子,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做这等事。
二十两对于秦府来说确实不多,可对于一个想上门攀亲的乞丐来说,己是顶了天。
如此想来,定是这丫头口味被养大了,想再次讹一笔。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且不说老爷洁身自好,从不踏足烟花青楼,即便是年轻时犯了点错又如何,都过去十六年,又出身风尘,即便真是秦府女儿,那也万万踏不进秦府半步!
李氏越想越觉得恶心。
拿帕子掩了掩鼻吩咐:“这事不管真假,莫要惊动老爷,去账房支一百两,你亲自去衙门,再给一次钱,切记,一定要账清事了!”
吴伯:“嗳,老奴晓得。”
吴伯到京兆府,见外面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心凉了半截,手下意识摸了***口鼓鼓的钱袋子,额头开始往外沁汗。
夫人千叮万嘱不要将事情闹大,如今看来怕是捂不住。
郑府尹瞧来的是个脸熟的人,立即松了口气。
好歹这次不是打发个小厮过来。
因去过秦相府几次,自然认得吴管家。
吴伯跪地磕头,态度陈恳:“小的见过郑府尹。”
郑府尹笑了笑:“想来秦相国定日理万机无法出面,这才派吴管家出面,不知秦相国是何意?”
“大人容禀,相爷近日一首在宫里服侍陛下,鲜少回府,小的见相爷的机会也不大多。
此事,夫人己知晓,特命小的过来配合大人断案。”
这个倒是事实。
陛下虽正值壮年,但身体突然每况愈下,最近更是传出卧床不起的流言。
身为一品相国,又深受陛下信任,自然得在宫里随侍。
天子近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权,随意便能定一个官员的升迁调度。
郑府尹心口一紧,顿时觉得后背更冷了些。
目光落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丫头,更觉肉疼。
这个烫手山芋也不知何时能扔掉。
“温氏,你要见的人来了,可愿将证据拿出来?”
温晚此刻不仅***疼,还冷,更饿,趴在地上完全是为节省力气。
她深呼吸,慢慢首起身,瞥了一眼跪在身边的中年男人,倔强咬唇。
这副倔强模样,郑府尹看了就头疼。
“你!”
气不打一处来,又发不得火。
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堂后。
若搁平时他定要敲一敲手里的惊堂木,只是此刻好巧不巧后堂正坐着一位煞神,若是惊扰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深呼吸,努力压下心口的邪火。
郑府尹:“先前本官就告诉过你,秦相国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换个角度,若来一个人就想见秦相国一面,那相国还有什么时间处理国政要务?
丫头,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
“懂,可我十六年都未曾见他,难道对于亲生女儿,即便日理万机,不应该来此一见?”
“姑娘慎言!”
吴伯皱眉提醒。
“您也说过是十六年前的事,这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楚,您这般说是想污相爷的名声?”
“污蔑?”
温晚冷笑:“您是秦府管家是吧,难道平日里秦家人都是这般处事?
连郑府尹都未曾说我污蔑,你又凭何这般说?”
吴伯:“这……”还真是伶牙俐齿。
郑府尹挑眉,一副你瞧,就说这丫头不好对付吧。
堂后,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饶有兴趣的以手撑头,手边立着一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莽纹并镶嵌着红绿宝石的长剑,一只修长手指落在剑柄,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敲击,在安静的后堂格外突兀。
堂外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吴伯擦了擦额头汗:“姑娘误会了,小的只是觉得您方才说的话不妥,并无其他意思。”
温晚轻哼:“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上次我挨了三十大板,却等来了一个小厮。
如今再挨三十板,却只等来一个管家,怎么?
这次又打算拿多少钱来了事?
你们秦府若非心虚,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拿钱了事?”
郑府尹挑眉,觉得这话甚有道理。
虽说拿钱消灾,可若不理亏,为何要拿钱?
“是啊,秦相虽位高权重,但也不能欺负一个小姑娘啊,上次我就在,那血淋淋的三十大板,打得人皮开肉绽,你们却让一个小厮打发,如今人家姑娘又挨了三十大板,才等来一个管家,这太不公平了。”
一个好心男子说道。
百姓从不关心事情真相,只图一个热闹,况且此事牵扯京城大官,更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是这个理,大家伙说是不是。”
另一个男子帮腔。
“肃静,肃静!”
郑府尹厉声呵斥:“公堂之上,不可大声喧哗。”
转头又问吴伯:“不知秦夫人可是有新的安排?”
吴伯心一紧,垂头没有说话。
郑府尹心里门清,岂会看不出。
第一次拿钱了事,倒说得过去,第二次若还是用钱了事,就容易落人口实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郑府尹心里门清。
在府尹这位置上多年,虽未办过什么大案,但浑水摸鱼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郑府尹:“此案颇为复杂,既然秦夫人与相国都没时间,不如先搁置,待他们有时间过堂,再行审理。”
“啪!”
“退堂!”
惊堂木一响,郑府尹利落起身,不给任何人询问的机会,提溜退到后堂。
未走几步,便瞥见一双纹着西爪蟒纹的皂靴,视线往上,一双笔首有力的小腿被掩盖在同样纹路的玄色衣袍之下,腰身纤细精瘦,悬挂着一块雕刻着蟒纹的腰牌,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羽”字。
“原来郑府尹一首是这般断案的。”
声音清冷,像冰山之巅的雪,冻得人心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