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苏建宏在顾南风对面坐下，递给他一杯茶。
顾南风接过茶杯，指尖骨节分明，因为常年锻炼而带着薄茧，他颔首道：“嗯，退伍手续己经办好了，接下来会接手家里的一些事情。”
“好，好啊。”
顾明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和赵兰也跟着过来了，脸上满是欣慰，“回来就好，一家人在一起才踏实。”
赵兰的目光落在苏念汐身上，笑着招手：“念念，过来让阿姨看看，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苏念汐依言走过去，在赵兰身边坐下，乖巧地叫了声：“顾叔叔，顾阿姨。”
“哎，好孩子。”
赵兰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这几年辛苦你了，还总惦记着南风，给他写信。”
提到写信，苏念汐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顾南风。
他正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期待，又悄悄沉了下去。
他收到那些信了吗？
如果收到了，为什么刚才见面时，会是那样疏离的态度？
“都是应该的。”
苏念汐小声说，手指有些发凉。
“南风啊，”林婉适时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念念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收到了吧？
这孩子，有时候一天能絮叨好几页纸呢。”
顾南风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苏念汐，淡淡道：“收到了，部队里事情多，有时候没能及时回信，让她担心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有歉意，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苏念汐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攥紧了衣角，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失落的表情。
原来他都收到了，可那些承载着她思念的信，在他眼里，不过是“没能及时回复”的琐事。
“没事，南风哥哥在部队辛苦，我能理解。”
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落在顾南风眼里，带着几分勉强的苍白。
顾南风没再说话，又低下头去喝茶。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大人们看出了不对劲，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五年未见，孩子们都长大了，性子变了也正常。
苏慕言和苏慕辰是在晚饭前回来的。
一进门看到顾南风，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大步走过去，一拳捶在他肩上。
“行啊你，顾南风，终于舍得回来了！”
苏慕言笑着说，语气里满是熟稔。
“还以为你要在部队待一辈子呢。”
苏慕辰也打趣道。
顾南风被两人捶得晃了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聚。”
三个大男人很快就凑到一起聊了起来，从部队的生活聊到未来的打算，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苏念汐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她发现，顾南风在面对哥哥们时，明显放松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只是那份放松，似乎从未分给过她。
晚饭很丰盛，林婉和赵兰一起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大家小时候爱吃的。
饭桌上，顾明远和苏建宏喝起了酒，聊着过去的趣事。
赵兰和林婉则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
“南风，多吃点这个，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红烧肉。”
林婉给顾南风夹了一大块肉。
“谢谢苏阿姨。”
顾南风礼貌地道谢，把肉吃了下去。
“念念，这个鱼对你眼睛好，多吃点。”
赵兰也给苏念汐夹了一筷子鱼。
“谢谢顾阿姨。”
苏念汐小口吃着，心里却没什么滋味。
顾南风偶尔会给苏建宏和顾明远敬酒，也会和苏慕言、苏慕辰碰杯，却自始至终，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很少看她。
苏念汐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感觉那香喷喷的饭菜，都变得寡淡无味。
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五年，会变成这样，那个曾经把她护在身后、会耐心听她说话、会温柔揉她头发的南风哥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冷漠、疏离，仿佛他们之间只剩下客套的陌生。
是她哪里做错了吗？
还是说，五年的时间，真的足以改变一切？
“念念，怎么不吃菜？
是不是不合胃口？”
林婉注意到女儿没怎么动筷子，关切地问。
“没有，妈，挺好吃的。”
苏念汐勉强笑了笑，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里。
顾南风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只是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淡淡扫过，就移开了。
晚饭后，顾南风和父母准备回去了。
苏念汐跟着家人送到门口。
“南风，明天早上没其他安排吧？
我跟你说说公司的事。”
顾明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好，爸。”
顾南风应道。
“那我们先走了，建宏，婉婉，你们也早点休息。”
赵兰笑着说。
“路上慢点。”
苏建宏和林婉叮嘱道。
顾南风转身，目光在苏家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苏念汐身上，顿了顿，才开口道：“苏叔叔，苏阿姨，慕言，慕辰，早点休息。”
他还是没有单独对她说什么，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眼神都没有。
苏念汐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她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依旧，却带着一种让她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哥，南风哥哥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回到屋里，苏念汐再也忍不住，拉着苏慕言的袖子，眼圈红了。
苏慕言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顾南风那家伙，估计是在部队待久了，性子变得沉闷了。
他不是讨厌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了吧。”
“是吗？”
苏念汐不太相信，“可他对你们就不是这样的。”
“我们是兄弟，跟你能一样吗？”
苏慕辰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你想啊，他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他肯定有点不适应。
给点时间，慢慢就好了。”
苏念汐捧着水杯，指尖冰凉。
她希望哥哥们说的是对的，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的几天，顾南风果然如顾明远所说，开始接手家族企业的事情。
他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归，苏念汐再也没见过他。
她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上课，画画，只是心里总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不敢主动联系顾南风，骄傲不允许，胆怯也不允许。
首到周五下午，她去给一个设计工作室送设计稿，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在工作室门口看到了顾南风的车。
那是一辆黑色的宾利，低调奢华，停在路边很显眼，苏念汐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就在这时，车门打开了。
顾南风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低头看着。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却丝毫没有冲淡他身上的冷硬气质。
苏念汐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走上前，就看到车里又走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长发微卷，妆容精致，身姿曼妙。
她走到顾南风身边，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顾南风抬起头，侧耳听着，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容，是苏念汐重逢后，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
只是那笑容，不是为她，苏念汐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看着那个女人亲昵地挽着顾南风的胳膊，看着顾南风对她露出笑意，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个女人是谁？
和顾南风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头晕目眩。
顾南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西周，正好对上苏念汐的视线。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没有推开身边的女人，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
苏念汐只觉得一股委屈和酸涩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态，更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的样子。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顾南风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推开身边的女人追上去，却被对方拉住了。
“南风，怎么了？”
那女人疑惑地问。
顾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冷声道：“没什么。
走吧。”
他甩开女人的手，率先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顾南风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首到再也看不见，他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刚才那一幕，让她误会了。
可他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而苏念汐，一路跑着，首到再也跑不动，才扶着一棵大树停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原来，他不是变得冷漠了，只是他的温柔和笑容，给了别人。
原来，那五年的等待，终究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个曾经在梧桐树下和她约定好的少年，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