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感觉到一股清凉温和的能量流入体内，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他躺在一张简陋却干净的木床上，身上盖着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发白的薄被。
胸口的剧痛被一种草药特有的清苦凉意取代。
一个穿着粗布衣、满脸皱纹却眼神慈祥的老者，正端着一个陶碗走进来，看到他醒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哎呦，小哥，你可算醒了！
真是老天爷保佑，命大啊！”
通过老者断断续续的叙述，陈牧才拼凑起后续的事情。
这里是青岚宗庇护下的溪边村。
那日斩杀妖物救下他的，是青岚宗巡狩弟子。
他们将他这个“勇敢但拖后腿的凡人”带回最近的村子安置，留下些伤药便离开了。
“仙师们说你命硬，骨头断了几根，内脏也震伤了，居然能挺过来……”老者絮叨着，喂他喝下苦涩的药汁。
得救了。
被那些宛如天神下凡的人物救了。
回忆渐渐清晰，怪物紫色的粘稠身躯、孩童惊恐的脸、还有那句冰冷如刀的判决——“竟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俗废物……倒是有一腔蛮勇。”
“废物”……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刺，在他稍稍清醒的意识里疯狂搅动，比胸口的伤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闭上眼，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伤在草药和时间的作用下缓慢愈合。
他能下床后，心中那点不甘的火苗，却又死灰复燃。
修仙！
这个世界存在超凡的力量！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可能获得力量，不再如此无力，甚至……找到回家的路？
他恳求收留他的老村长，想再见仙师一面。
几经周折，或许是因为他“勇救孩童”的行为确实微末地符合了“正道”观念，那日为首的青衫男子，一位名叫赵凛的青岚宗内门弟子，碍于宗门面子，同意在村外溪边再见他一次。
赵凛御剑而来，衣袂飘飘，落地无声，看向陈牧的眼神淡漠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仙师！”
陈牧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激动，躬身行礼，“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晚辈……晚辈想求问仙路，不知……”赵凛不等他说完，便冷冷打断：“救命之恩，宗门己尽，予你伤药，护你至此，两清。”
他顿了顿，眼神如同尺子般将陈牧从头量到脚，“至于仙路？
我早己说过，你无灵根，百脉俱堵，乃是凡胎中的凡胎，废物体质。
天地灵气于你，如同水之于油，永不相融。
痴心妄想，徒增笑耳。”
陈牧脸色煞白，却仍不死心：“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办法？
任何需要付出代价的法子，我都愿意……”赵凛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似乎嫌他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并指如剑，隔空一点陈牧额头。
一瞬间，陈牧只觉一股冰冷尖锐的气息强行刺入自己体内，粗暴地游走一圈，所过之处，经脉干涸堵塞的感觉清晰无比，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妄想。
片刻，赵凛收回手，语气更加冰冷：“死心吧。
仙路于你，己绝。
安心在此做个凡人，娶妻生子，浑噩度日，便是你此生最好的归宿。”
说完，不再多看面如死灰的陈牧一眼，剑光一闪，冲天而去，消失在云端。
陈牧僵立在溪边，望着那早己空无一物的天空，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
溪水潺潺，鸟鸣山幽，这一切的美好都与他无关。
废物……最好的归宿是浑噩度日……最后的希望被彻底碾碎，连带着那点可怜的尊严。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村里，心若死灰。
好心的村民收留了他。
看他无处可去，又念他救过孩子，便让他住了下来，帮着干些挑水、劈柴、打扫的杂活，换取一口饭吃。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糟。
从前只是在家庭店铺里麻木，现在，是在一个完全陌生、举目无亲的世界里，被至高无上的力量宣判了永恒的平庸与无力。
他，陈牧，一个异世界的漂泊者，一个修仙意义上的……绝体绝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