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庄园4：归乡_第1章猩红与深蓝（1）

“恢复、复制、强化、结界、爆炸、实现愿望，转动吧，命运之骰！五点，爆炸，你就等着被炸飞吧！”电视机依旧放着爆炸的轰鸣、炫目的紫光、超人的口头禅和魔法师的落败台词，又一次固执地回放着那段早己过时的现场新闻——“乐乐来了”，几乎快一个月了。老人继续放着电视，手指稳稳捏着针线，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作品——一片猩红色的披风，细密的针脚正将其一点一点固定在毛绒娃娃的背上。这己经是第47个了。老人相当重视这个洋娃娃，“46”这个数字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为了缝制这个娃娃，他翻遍了压箱底的珍藏：泛着丝光的布料、蓬松如云朵的棉花，每一针一线都倾注着非同寻常的郑重。披风缝好后，这第47个娃娃便己近完成：白色的头盔镶着醒目的黄色条带，正中是一颗硕大的红球；金色的手套嵌在白色外套袖口，胸前“M”型字母硬朗分明，金色拉链从字母正中笔首而下；白色的鞋裤，金色的腰带。最后，便是这即将完工、如火焰般跃动的红色披风。娃娃头顶还坐着一只小小的拉姆，戴着同款头盔，而在拉姆头盔的后方，清晰地绣着那个独一无二的标记——“46”。这是前45个娃娃从未有过的殊荣。先前第46个的娃娃也是这么做的，但不知道放在哪儿了，披风还没安上去——这是最后一道工序。只能重新再做一个。老人小心翼翼地将这第47号作品塞进快溢出的背包里。电视机传来爆炸的喧嚣，依然在屋内回荡。他没有关掉电视，背起装满清洁工具的背包，推门而出。门外，阳光毒辣得刺眼。游轮沉没之后，每周日，老人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摩尔拉雅雪山上的黑曜石堡垒。无人理解。“菩提大伯，你疯了吗！”不止一个人这样劝阻。老人只是摆摆手，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执拗：“堡垒灰积厚了，看着…有点邋遢。忍不住要去擦擦。”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那老朋友…估计也不乐意看到那副样子。”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轻得几乎被门外的热浪吞没。“当然，他是个坏蛋。”毒刺般疼痛的阳光在踏上雪线后便失去了威力，空气也变得清新而凛冽。菩提背着沉重的工具包，脚步异常沉稳，沿着熟悉的雪径向上攀登。雪粒在脚下发出单调的咯吱声，把山下喧嚣的蝉鸣蛙叫隔绝成两个世界。半山腰的平台，成了摩尔们盛夏避暑的胜地。孩子们裹着厚实的棉袄堆雪人、打雪仗，欢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碰撞回荡；大人们则支起帐篷，分享着保温壶里的热汤，或是帮着孩子们一起堆雪人。菩提望了一下，发现这些雪人样貌异常的熟悉，便停了下来。走近一看，雪人无不是自己那西十几个娃娃的样子——有两三个雪人还贴心的放了个去叶子的红萝卜当鼻子。雪人胸前“M”型字母标识勾勒分明，肩上还坐着雪做的拉姆。菩提看小孩儿堆雪人堆得入神。“菩提导师！”菩提惊了一下，转过身，一抹耀眼的金发，头戴铁盔的骑士闯入他的视线——是瑞琪。骑士团团长长身姿挺拔，正指挥着几名队员维持秩序，确保嬉戏的区域远离危险。他转头看见这位被各种雪人吸引的老人，大步迎了上来。“菩提导师！”瑞琪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他自然地伸出手想接过菩提肩上的背包，却被老人轻轻挡开。“瑞琪啊，”菩提浑眼里闪过一丝暖意，像冰层下悄然流动的泉水，“带着小家伙们来玩雪？是啊，山上凉快，顺便维持秩序和履行公务。导师您……”瑞琪的目光扫过那个鼓鼓囊囊、显然装着沉重清洁工具的背包，眉头微蹙。他斟酌着开口：“您又去打扫那里？山路滑，堡垒里更是阴冷，可能还有机关危险，要不我陪您上去？或者…让几个队员代劳？”菩提沉默了片刻，摇摇头，目光越过欢闹的人群，投向更高处那座沉默矗立的黑曜石堡垒。阳光落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反射出幽暗的光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灰积厚了，看着…心里堵得慌。我那老朋友…估计也不乐意看到那副样子。”他又一次重复了那句外人听着莫名其妙的话，随即补上，“当然，他是个坏蛋。”瑞琪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陪您上去，正好巡视一下山顶区域。” 他转过头，迅速交代了副官几句，然后不由分说地再次伸手，稳稳接过了菩提的背包。“咱们打扫完了后，您可得下来放松放松，营地煮了热乎乎的汤。”菩提没有反对，浑浊的眼珠瞥了瑞琪一眼，“你们公务应该是搜查和清点堡垒物资吧，干脆把他们也喊上去吧，你一个人搜查很累的。菩提导师，我们公务确实是这个，但得明天才开始进行，营地也是今早才驻扎的。”瑞琪往下看向半山腰处的雪人。“我们还得过好以后的生活，乐乐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颓丧。这我知道，劳烦你了。瑞琪。”菩提勉强挤了个笑容，看向山顶处的堡垒。一老一少，沿着雪路，前往山顶。山下的欢笑声渐渐被呼啸的风声取代。巨大的石门紧闭，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菩提从怀里掏出一把样式古朴、带着岁月磨痕的钥匙。瑞琪懵了：“导师，您从哪儿拿到的钥匙？游轮沉了的第二天，我卧室桌上就出现的。是不是RK给的？”菩提没有回答。但瑞琪也知道了答案，并警惕地环顾一圈。雪山之巅，寒风凛冽，西面肃杀。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艰涩的“咔哒”声。菩提深吸一口气，用力向内推去——“轰隆——！！！”就在石门开启一道缝隙的刹那，异变陡生！一道刺目的深紫色电光，毫无征兆地从堡垒顶部迸发，狠狠地劈在了上方覆着厚厚积雪的陡峭山脊上。震耳欲聋的巨响天穹碎裂，紧接着是更为恐怖、连绵不绝的、如同万马奔腾般的白浪轰鸣——雪崩。白色的死亡洪流瞬间被唤醒，裹挟着亿万颗冰晶和岩石碎块，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视野瞬间被狂暴的白色吞没。“导师！”瑞琪一把扯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菩提，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刚刚开启一道缝隙的石门。“砰！”两人狼狈地翻滚进堡垒里，在他们身后的石门被巨大的冲击波和紧随而至的狂浪狠狠拍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石头扭曲声和沉闷的巨响。门外瞬间被隔绝，只剩下堡垒内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门外那末日般的恐怖轰鸣，以及山下骤然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啊——！！！雪崩了！快跑！孩子！我的孩子！！我们的雪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求救声透过厚重的门板和狂暴的雪声，尖锐地刺入堡垒内菩提和瑞琪的耳中。骑士团驻地有个音乐收音机，放着音乐《Ain’t No Love In Oklaho***》。雪崩将至，虽然骑士团营地处于安全地带，但音乐播放器被强烈的地壳震动砸向地面。音乐声、电流声与求救声交杂。#I keep chasing that same old devil##我驱逐着同一个旧魔##Down the same old dead-end highway##在那条无果的绝路之上##Riding that storm running through my veins##迎着暴风，血脉怒张##Like a shot down tailspun airplane##似失控战机旋转崩毁##Scared of nothing and Im scared to death##无畏无惧，却又惊惧入骨##I cant breathe and I catch my breath##无法呼吸，挣扎喘息#瑞琪在落地的瞬间就弹了起来，头盔歪斜，脸上沾满了灰尘和雪沫。他扑到门边一个狭窄的观察孔向外望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雪浪虽然被堡垒主体阻挡了大部分，但狂暴的冲击力依旧冲垮了部分山体，碎石和积雪正疯狂地宣泄至下方的避暑平台。#But I keep chasing that same old devil##但我仍驱逐着同一旧魔##Down the same old dead-end highway##在这条旧识绝路之上##Aint no love in Oklaho***##此间无爱##Just the whistle of a lone black train##只留下那悠长的黑色列车独鸣 ##Youll know when its coming for ya##它终将寻到你，你心知肚明##Riding in on the wind and rain##挟风裹雨而至#“弗兰克，带队形！保护民众！优先疏散孩子和老人！向安全点转移！快！”瑞琪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焦急而微微变调。他一边吼着，一边焦急地试图推开厚重的石门，但外面被大量积雪和碎石死死堵住，纹丝不动。堡垒成了安全的囚笼，也成了隔绝救援的障碍。#I got saved in the same Red River##红浪激流救我于沉溺##The same Red River tryna drown me##也是这红浪曾想将我吞没##It aint knocking me down Im standing my ground##它未能将我击倒，我会屹立不倒##With the whole world falling all around me##即便身畔万物崩摧#菩提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坐起，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石壁。背包拉链崩了，吐了满地的清洁工具。他下意识地捡起几近变形的背包，针脚细密的猩红披风己残破不堪，被撕出不少窟窿，针脚因凌乱而蹦出不少雪白白的棉花。#I keep running but Im standing still##我狂奔不止，却僵持原地##Pray for peace but I need the thrill##渴求安宁，却难舍那悸动##So I keep chasing that same old devil##因此我驱逐这个旧魔##Down the same old dead-end highway##在这绝路之上#电视里那固执回放的爆炸声、炫目的紫光、超人激昂的口头禅……还有现场新闻节目“乐乐来了”……此刻与门外真实的、绝望的哭喊声重叠在一起，在菩提脑中疯狂地回响、放大。时间在绝望的呼救声和瑞琪焦灼的指挥声中流逝。骑士团的效率极高，呼喝声、安抚声、急促的脚步声透过观察孔隐约传来。雪崩的轰鸣渐渐平息，但惊魂未定的哭喊和呼救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零散和虚弱。#Aint no love in Oklaho***##此地无爱##Just the whistle of a lone black train##只有一列黑火车的汽笛，孤狼般嘶鸣##Youll know when its coming for ya##它终将寻到你，你心知肚明##Riding in on the wind and rain##驰风骋雨而至#菩提靠着墙，浑浊的双眼在黑暗中失神地望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壁，看到了门外混乱的场景。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极轻、极低，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的音节，在充斥着救援喧嚣的黑暗角落里飘散出来：“…没…来…”声音轻得连近在咫尺的瑞琪都没听清。但菩提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心中某个沉寂了许久、却从未真正消失的期盼。#Aint no love in Oklaho***##此地无爱##Just the whistle of a lone black train##只有孤狼般嘶鸣的黑火车汽笛##Youll know when its coming for ya##它向你迫近，你心知肚明##Riding in on the wind and rain##它会挟风裹雨而至#那个会高喊着“哪里有求救，哪里就有乐乐侠”，会为了任何一声呼救而奋不顾身降临的身影。那个“听到有人遇到危险时喊的救命声会晕倒的乐乐”，那个“调皮捣蛋、孩子气、爱搞恶作剧活宝儿”，那个“一手拉扯大、天天逗自己开心的亲人”，会为了至亲好友奋不顾身的正义小孩儿……以及，他父母还在他襁褓之际的承诺......他终究是没能来，己经和那位魔法师一起沉在灰蓝色的大海上。#Aint no love in Oklaho***##此地无爱##Just the whistle of a lone black train##只闻庞然巨物的嘶吼##Youll know when its coming for ya##它向你迫近，你心知肚明##Riding in on the wind and rain##终会挟风裹雨而至#菩提的手把几近残坏的娃娃捏得更紧了。他能清晰地摸到娃娃头盔上那颗硕大的红球，以及拉姆头盔后方，那枚独一无二的、带着体温的“46”标记。满是窟窿的猩红披风被淹没在雪白色的棉花中，仿佛狂雪熄灭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