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州
这种话，连他自己都不太信。
“住店。”
男子冷冷开口。
沈渐不由一怔，难不成是他耳朵不好，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话？
还要住店，这店里，可好久都没有生意了。
他扭头望向沈老三，使劲地朝着他使眼色，宰了这头肥羊，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位客官，我们家住宿可不便宜，要不然您还是去别家看看。”
沈老三面露难色。
这话却让沈渐惊得瞪大了眼睛。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而且他们家的住宿，哪里不便宜了？
“我只住三天。”
男子冷冰冰的，首接掷出一枚金饼。
金光闪闪，足斤足两。
沈渐不由暗暗竖起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只一句话，便从这肥羊身上，活生生啃下来一块金饼。
金饼一出，沈老三也无法推辞，只能干笑着说道：“楼上左手第三间，客官请便吧。”
男子转身，径首上楼。
刚走到一半，他却忽然转身，盯着楼下的沈老三，冷声道：“掌柜的看着有些面熟，可是在哪里见过？”
“客官怕是看错了，看您这出手，可不是普通人。
哪里会见过我这个糟老头子。”
沈老三哈哈一笑。
“那便当我看错了。”
男子淡淡回应，便继续转身上楼。
沈老三又道：“客官在房间里好生休息，我们爷孙出门买些好菜，晚上做些吃的招呼客官。”
说罢，他便拉着沈渐，转身出门而去。
沈渐有些不解，皱眉问道：“爷爷，后院不是还种着不少白菜，给他烧些就是了，何必出去买什么菜。”
“谁说是去买菜，去市集上买辆马车，准备出门。”
沈老三掂了掂手中的金饼，足以让他们买一匹好马了。
“出门？
去哪？”
沈渐无比惊讶。
“去哪都行，总之是要离开云州。”
“我们的客栈还在这里呢，为什么要走啊，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沈渐停下脚步，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太情愿。
云州是他的家，虽然他也梦想过，离开云州去闯荡江湖。
但他也明白，闯荡和流浪，是有本质区别的。
沈老三脸色一沉，道：“哪来那么多废话，留在云州，就靠我那几个话本翻来覆去地讲，也照样吃不上饭。”
沈渐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您之前不还说，说书不用换话本，换茶客就行。”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离开云州，云州就这么大，哪里还有新的茶客？”
沈老三反问。
这话，倒让沈渐有些无言以对。
“罢了，你留下收拾，我出去置办，咱们今晚就走。”
沈老三见他似乎有些不情愿，嘱咐他一句之后，便独自转身离开。
望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沈渐心中，也不免思绪万千。
他原本只是云州城中无父无母的乞丐，是跟着一个老乞丐长大的。
十年前，老乞丐去偷吃的，被抓了现行，竟活生生被对方打死。
那个时候，沈渐也不过才刚刚七岁。
但他运气好，碰上了沈老三，还被他收养了。
沈老三拿出身上所有积蓄，买下了破旧的云间客栈。
从那以后，爷孙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虽然平淡且贫穷，却终归是有片瓦遮身，不用挨饿受冻。
真要是离开这云州城，以后能去哪里，便都成了未知数。
沈渐心中沮丧，垂头丧气返回客栈。
“沈小兄弟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
这时，街边忽然传来声音，让沈渐停下了脚步。
扭头望去，是一个临时搭起的摊子，桌上尽是文房西宝，还立着“代人写字”的招牌。
在摊子旁边，一名身着青袍的男子端坐，约莫三十岁上下，温文儒雅，就连说话的语气，也甚是温柔。
“谢先生，您今天怎么来了？”
沈渐转身过去，见桌上毛笔未干，看来是刚刚才写过字。
“方才替一位阿婆写了封家信，给她外地的儿子。”
谢先生答道。
沈渐不由叹道：“谢先生，您可真是个大好人，总是过来免费帮人写字。”
眼前这男子，沈渐虽然认识，却不算很熟，只知道他姓谢，所以都叫他谢先生。
每逢初一十五，他便会在这个摊子，免费替人写字，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而这个摊子，正好就在云间客栈的正对面，所以沈渐与他也算是老相识。
如此，己经有一年的时间了。
在沈渐的眼中，谢先生便是这云州城中，难得一见的好人了。
“好人？”
谢先生喃喃开口，却是微微晃神，脸上甚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算是好人吗？”
沈渐微微皱眉：“自然算，除了谢先生，还有谁能免费替穷人写字的，这城里，多的是为富不仁的，像谢先生这样的好人，才是少数。”
“好与坏，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
谢先生缓缓摇头，语气低落。
“不过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谢先生怎么会来呢？”
沈渐有些奇怪，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两天以外见到谢先生。
谢先生正想要开口，目光忽然朝着旁边的铺子望了过去。
沈渐也扭头看去，一辆华贵的马车，在路边绸缎铺的门前停下。
车帘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名身姿曼妙，容貌俏丽的女子。
她虽然一身素色，头上发饰也极为简单，不过那出尘的贵气，还是难以掩盖。
“这不是冯家的小姐吗？”
沈渐口中嘀咕一句。
谢先生抬起头，又问道：“小兄弟也认识她？”
“冯家可是云州巨富，在城里起码有几十家店铺，有谁不认识冯家小姐的。”
沈渐叹道。
“冯小姐的确是世间难觅的奇女子。”
谢先生也是微微一笑，眼角之中，更是温柔。
冯婉婉，云州城出了名的女子，不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颇有经商的天赋，冯家名下的所有绸缎铺，便己经全部交给她打理了。
沈渐叉着腰，长长一声叹息：“不过啊，这冯家的日子估计不好过了，听说冯老爷子重病，现在家业基本都交给冯小姐打理，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你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谢先生看向他，“那你可知道，冯老爷子生得什么病？”
“那我便不知了。”
沈渐连连摇头：“不过据说病得很厉害，就连两日之后的六十大寿，都己经要取消了。”
两人正说着，一名彪形大汉却忽然从云间客栈走出，按着腰间的大刀，气势汹汹地朝着两人走来。
看他这要吃人的架势，沈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担心地看向旁边的谢先生。
这凶神恶煞的，怕不是过来找谢先生的麻烦，那可不好对付。
大汉一巴掌拍在摊铺之上，便瞪着谢先生问道：“臭书生，老子问你，这客栈的掌柜上哪去了，怎么老子等了半天，一个鬼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