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凉，从窗户没关紧的小缝钻进来。
楼下的树叶也在窸窸窣窣地推搡着。
我感觉有点冷了。
小野仰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
我软下神情，笑着说，“怎么啦。”
“哥哥，小野不想和你分开。”
“可是我也要上学的呀。”
“可是哥哥，我舍不得你。”
他的尾音拉长了，带上了几丝委屈的味道。
“那就不分开。”
“我一首在想，为什么我要比你小两岁，我要是比你大就好了。”
“因为这样哥哥才能保护你呀。
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报到呢。”
我揉了揉小野的头，催促他“有点冷，赶紧上床躺着吧。”
“可我不要你保护我，我想保护你。
让我保护你吧。”
小野认真地说。
“好呀，哥哥等着。”
我笑着应他。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陈渚。”
听到小野喊我名字我愣了一下，还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比我大有那么强的执念。
“那来吧。”
我往里躺了躺，用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陈野乖巧地钻进了被窝里，抱着哥哥睡。
等陈渚呼吸声均匀后，陈野小声喊“陈渚，陈渚。”
无人应答。
只有他那句轻飘飘的话落在这个温馨的小房间中，和窗边隐隐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陈野喊完满意地笑了笑。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踮着脚尖走到窗边，把窗户关紧，才重新躺回床上。
回到温暖的被窝里。
陈野侧过身，拿手环着哥哥的腰，小心地蹭了蹭陈渚的背，安然睡去。
他很依赖他哥。
可惜天意弄人。
当我以为我们剩下几十年都会像现在一样，三个人一起过平淡生活的时候。
现实比这更差，令人摧心折骨。
妈妈在我初三那年出车祸走了，我和小野跟孤儿没区别了。
那群亲戚看到我俩就像看到扫把星一样，躲着走。
我不得不懂得，人，往往就是拜高踩低，那才是他们的本性。
我和小野被送到唯一一个对我们不讨厌但是也说不上喜欢的小姨家寄养。
妈妈走的那天，我和小野哭的眼眶再流不出一滴泪。
只觉得***酸涩，就像盐撒在伤口上一样，被刺痛着、深深。
这一刻，我意识到，我不得不长大了，再长大得快一些吧。
小野只有我了。
在妈妈下葬那天，亲戚们都来了，我无法怪他们的凉薄，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拖油瓶。
这是不争的事实。
谁愿意捡两个麻烦货回去，沾一身腥呢。
那一天我没有哭，小野也没有哭。
他沉默的拉着我的手，我任由他的动作。
我知道，即使他不说，心里的痛苦，也仍在扎根蔓延。
谁都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
我必须时时刻刻看小姨的眼色，以免让她有一点点不高兴。
到时候，我和小野就又可以被扫地出门了。
提心吊胆，我们对她的客气疏离，好像我们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好累。
在他们一家三口中，我和小野就特别多余，每一次，我都想找地缝把自己藏起来，想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不想被在意。
一天晚饭后，表弟过来炫耀他的新球鞋，我感觉确实挺好看的。
但是我余光恰好扫过小野那双穿了两年还没换掉的鞋。
这几年，他身高长了不少，鞋肯定也不合脚了。
寄人篱下有的吃喝就不错了，又怎么敢开口奢望要其他的呢。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
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小野的脚。
果然，己经磨出水泡了。
我心里瞬间泛起丝丝酸麻。
我的弟弟，我不想让他吃苦。
当即，我就打算赚钱给小野换鞋子。
我的同桌叫施雅，她的妈妈在学校附近有一家食杂店。
课间我特意问她，她妈妈那里缺不缺人。
施雅说不确定，让我放学和她一起去她们店里问一下。
我点点头答应了。
小野在初一年，七中课间操有二十分钟，我看时间充裕，打算和他说一声今天放学不和他一起走了。
为了让毕业班安静备考，学校把初三和高三都安排在了五层，教学楼和综合楼的顶层。
我从连廊下去，恰好经过旋转楼梯。
路过二层开水房的时候听到了一群混子嘴巴在不干不净地乱骂。
念着什么“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家里人是不是都死光啦，真可怜呀，要不要认我当爸爸呀哈哈哈哈”我心里冷笑，又是哪里来的弱智儿，这么贱。
管不住自己嘴的人，还真招笑。
幼稚。
不过我不打算多管闲事，等一下路上随便找个同学让他去报告一下就好了。
免得刚好管到哪个认识的人的弟弟妹妹，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是当我听到那群人开始动手，而对面那一个人闷哼一声，我发觉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而当他开口说，“你家里人才全死光了。
***你妈。”
我就知道必须插手这件事情了。
“小野！”
我冲到开水房时刚好看到小野揪住混子的衣领。
我赶忙冲过去拉住他的手。
“小野，先放开。”
我和他说。
“不放。
他说我全家人都死光了。
他说你死了。”
陈野的眼眶微红。
他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
因为这个吗…我心下酸涩。
但是我和小野说，不可以冲动。
万一因为打人被处分了，就会被记录档案，以后没法消处分就不好办了。
毕竟，我们没有关系可以走。
我转过头去跟那群小崽子说，“给陈野道歉。
否则一定不会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见我神情严肃，又打心底怕高年段的学长，就小小声地道了歉。
我垂下眸，怒极反笑。
我说，“没吃饭啊。
要我请你们去吃个早饭吗？”
“不...不用了。
对不起！”
他们拔高了音量。
我懒得看他们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小野还是太瘦了，缺营养吧。
要是长得高高壮壮的，谁还敢来欺负他。
我更加坚定了去找份***的决心。
小野小野，要好好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