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念,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职业是自由插画师。说得好听是自由,
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人干一个团队的活儿,甲方是我的再生父母,
deadline是我的夺命阎王。最近接了个大单,要求绝对安静的创作环境。
我那合租的怨种室友,天天带着她的“闺蜜团”在客厅开银趴,
蹦迪的声音大到我以为楼上在开挖掘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决定滚回我那位于城市远郊的“家”里,借住一个月。这房子是我爸妈半年前买的,
地段偏得能当修仙洞府。据说是某个高科技公司搞的“智慧康养社区”样板间,
主打一个未来科技,价格便宜得跟白送一样,
我当时还吐槽说这不会是什么新型的噶腰子基地吧。拖着28寸的行李箱,我站在家门口,
电子锁“滴”一声识别了我的指纹。开门的是我妈,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家居服,
脸上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温柔得像是新闻联播里的主持人。“念念回来啦,快进来,
外面热吧。”她的笑容一如既往,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我读不懂的……程序感?对,
就像是设定好的欢迎语,精准,却毫无灵魂。我爸坐在客厅沙发上,
手里捧着一份纸质报纸——在这个全息投影都快普及的年代,这玩意儿简直是古董。
他从报纸后面抬起头,对我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回来啦。”一切都看似正常,
和谐得像一出精心排练的舞台剧。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过分刻板的氛围,
让我这个常年熬夜、作息紊乱的野孩子浑身不自在。我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
干净得像酒店样板间,一尘不染,连空气都是净化器过滤后的标准味道。
我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准备先躺平了再说。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书桌的玻璃板下,
压着一张打印精美的卡片。我以为是什么智能家居的“一键偷懒”说明书,拿起来一看,
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凉气。卡片上用标准的宋体字,
冷冰冰地写着:《家庭生活守则》1. 晚餐时间绝对为傍晚6:00。
请务必准时坐在餐桌前,无论你是否饥饿。2. 母亲烹饪的菜肴必须全部吃完,
尤其不能剩下青椒。父亲厌恶浪费。3. 晚上10:00后,请勿离开自己的卧室。
无论听到走廊或父母房内传来任何声音。
4. 父亲在看晚间新闻时7:00-7:30,请不要与他说话,也不要换台。
5. 如果母亲在深夜敲你的门,并询问“念念,你睡了吗?”,无论你是否清醒,
请务必保持沉默,不要应答,也不要开门。6. 每日清晨7点,需对父母说“早安,
我爱你们”。这是维持家庭和睦的基础。7. 记住,这个家只有三口人:爸爸、妈妈和你。
不存在任何第四者。这什么玩意儿?我拿着这张堪比“狼人杀”规则卡的纸条,
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我捏着它下了楼,想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爸,妈,这是什么东西啊?新社区搞的行为艺术吗?还挺潮的哈。
”我妈正在厨房里切橙子,闻言,她握着水果刀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刀刃在橙子皮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她没有回头。我爸缓缓地从报纸后面抬起眼,
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没有上色的蜡像。
他用一种平直到诡异的声调说:“为了你好。遵守规则,家才能安宁。”那一刻,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说完话后,那双浑浊的眼珠,在接下来的整整一秒钟里,
完全没有眨动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手里的那张纸,突然变得有千斤重。
出于一个现代社会优秀打工人的求生本能,我决定暂时“苟住”,先观察一下情况。毕竟,
跟甲方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我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一个字:怂。傍晚六点整,分秒不差,
我妈的声音准时从楼下传来:“念念,吃饭了。”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跑到餐桌前坐好。三菜一汤,摆放得像是数学几何题一样标准,
连葱花撒的位置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对称美。其中一盘,赫然是青椒炒肉。我,
一个天生讨厌青椒的人,看到这盘菜,胃里已经开始开运动会了。吃饭的过程令人窒息。
整个餐厅里只有餐具和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我爸妈吃饭的动作优雅得像是教科书,
连咀嚼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我含泪,不,是含着对生命的敬畏,将一块块青椒塞进嘴里,
囫囵吞下,感觉自己像是在服毒。我爸的视线偶尔会扫过我的碗,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
却让我感觉像被X光扫描一样,无所遁形。七点整,我爸准时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调到新闻频道。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新闻,而我爸,就像一尊望妻石,不,望电视石,
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他的瞳孔里反射着电视屏幕的冷光,整个人仿佛与沙发融为一体,
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我感觉自己不是回家了,
是闯进了一个NPC设定无比严谨的恐怖游戏。而我,
就是那个随时可能因为操作失误而“Game Over”的倒霉玩家。第一晚,
我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晚上十点一到,我立刻锁好房门,缩进被子里,
连呼吸都放轻了。整个房子静得可怕,静到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迪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凌晨一点,也许是三点。我听到了,那轻微的,
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停在了我的房门外。我的汗毛瞬间全部立正。“叩,
叩叩。”敲门声很轻,很有节奏。然后,是我妈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温柔得像一阵阴风:“念念,你睡了吗?”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来自深渊。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门外有一双眼睛,正在透过猫眼,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设备,
静静地注视着我。那声音在门外徘徊了足足五分钟,期间又问了一遍同样的话。五分钟后,
脚步声才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远去。我瘫在床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我emo了,
我真的emo了。这比甲方半夜三点给你打电话说“logo再改大一点”还要恐怖一万倍。
第二天清晨,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我看了一眼手机,6点58分。我深吸一口气,
走出房门。我爸妈已经坐在餐桌前了,桌上摆着三份同样规格的早餐:牛奶,煎蛋,
两片吐司。我走到他们面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尽全身的力气,
机械地吐出那句羞耻度爆表的台词:“早安,我爱你们。”我妈立刻回了我一个灿烂的,
但笑意完全没有抵达眼底的笑容:“早安,念念,我们也爱你。”我爸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算是回应。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我严格遵守规则,
他们就会扮演一对“正常”的、关爱女儿的父母。他们的言行举止会变得温和,
家里的气氛也会缓和下来,虽然依旧是那种虚假的和谐。但只要我有任何一丁点逾矩的迹象,
整个世界的颜色都会瞬间变成灰暗。有一次晚餐,我不小心掉了一粒米饭在桌上。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捡起来的时候,我爸切牛排的动作瞬间停滞了。那把锋利的餐刀悬在半空,
刀刃上反射着冰冷的灯光。整个餐厅的气温仿佛骤降了十度,一种无形的,
可怕的压力笼罩下来,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妈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像一个信号中断的机器人。我吓得魂飞魄散,立刻用手指捻起那粒米饭,
想也不想就塞进了嘴里。就在我吞下米饭的那一刻,我爸的餐刀落了下去,
继续优雅地切割着牛排。我妈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正常。那股可怕的压迫感,
如同潮水般退去。我明白了,这些规则不是建议,是铁律。
是维持这个“家”正常运转的底层代码。这种极致的拉扯让我濒临崩溃。
我白天是插画师苏念,晚上是规则怪谈的玩家苏念。
我的精神状态在“冷静分析”和“原地爆炸”之间反复横跳。一方面,
我用艺术生的偏执和理性,开始记录、分析每一条规则。我像一个侦探,
试图从这些荒谬的条文中找出漏洞和逻辑关联。为什么晚餐必须是六点?为什么不能剩青椒?
为什么晚上十点后不能出门?那个“第四者”又是指什么?另一方面,
我的情感却在不断动摇。当我严格遵守规则,我妈会给我端来切好的水果,
我爸会在我画稿时默默给我泡一杯热茶。这些关怀,虽然僵硬,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
我开始产生一种可怕的念头:如果遵守这些规则,就能换来这种虚假的“温馨”,
是不是也比彻底撕破脸,去面对那个未知的、恐怖的真相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