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回到那间位于别墅最角落的杂物间,约莫七八个平方,除了一张窄小的行军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便只剩满地堆积的礼盒与杂物。
这里是他在苏家的“卧室”。
月光如水,从小窗倾泻而入,在他掌心汇聚成一道清冷的光斑。
那几块碎玉静静躺着,断面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他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门外隐约传来岳母张蕙兰尖利的抱怨声,似乎在数落他今晚如何丢了苏家的脸。
林枫充耳不闻,仿佛那些话语只是远方的蚊蚋嗡鸣。
他在床沿坐下,指尖轻轻拂过碎玉的断面。
触手微凉,但就在他指尖接触的刹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细丝,从他指尖悄然溢出,缓缓渗入玉石之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狰狞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弥合。
原本惨白的断面,逐渐泛起一层温润的莹光,仿佛玉石内部被注入了生命。
一丝极淡却纯正的灵气,开始在其中缓缓流转。
林枫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碎玉的微光,更深处,是万古寒冰般的冷漠与一丝追忆。
“青云子亲手雕琢的护心灵玉,蕴藏我一缕本命丹元,可挡元婴境下全力一击…竟被凡俗蠢物当作破瓦片般摔碎。”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是自嘲,更是不屑。
脑海中,前世最后一幕闪电般掠过:云雾缭绕的天医门绝顶,师兄玄冥那张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脸,因贪婪而扭曲,狞笑着将淬毒的“丧魂钉”打入他丹田。
“师弟,要怪就怪你得了师尊真传,又得了这‘太初医典’!
此等神物,岂是你这迂腐之人配拥有的?”
道基崩碎,金丹湮灭的剧痛仿佛再次袭来。
最刻骨的,是那道紧随而至、阴寒刺骨的黑色掌力——玄冥掌!
掌力不仅摧毁他的肉身,更意图冻结他的神魂,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玄冥…”林枫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眸中寒芒乍现,又迅速归于沉寂,仿佛深潭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是更深的幽暗。
“你若知我道灭灵存,于此凡尘借体重生,可能安眠?”
他尝试运转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真元。
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挖掘,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细流。
但就是这一丝真元,注入碎玉后,竟让玉石的莹光更盛了一分,裂纹也愈合了近半。
“看来,要完全修复此玉,并借此感应天地灵气,还需些时日和水磨工夫。”
他心中明了。
这具身体太过孱弱,这个世界的灵气也稀薄得令人发指。
就在这时——砰!
砰!
砰!
粗暴的拍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打断了林枫的思绪。
门外传来岳母张蕙兰那极具穿透力的尖利嗓音,带着十足的不耐烦与嫌恶:“林枫!
睡死了吗?
快开门!
有个怪里怪气的老头子找你!
真是物以类聚,跟你一样不着调!”
林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在江城,除了苏家这些“亲人”,并无任何社交,更遑论会有老人深夜到访。
心念微动,他并未立即开门,而是将灵识(尽管微弱到只能覆盖周身数尺)缓缓探出。
门外,除了气息急促、满脸不耐烦的岳母,确实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穿灰色旧式唐装的老者,白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在昏暗的走廊光线下,却显得异常明亮和…激动?
更让林枫心神微动的是,他从这老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气”的流动。
虽然驳杂不纯,远不能与他前世的真元相比,但在这灵气枯竭的凡俗世界,己是极为罕见。
这老人,绝非普通百姓。
林枫迅速将掌中碎玉收起,那温润的莹光瞬间内敛,看上去依旧是一捧普通的碎玉。
他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懦弱,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
“磨磨蹭蹭做什么?
让客人等这么久!”
张蕙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侧身让出后面的老者,语气刻薄,“喏,就是这位老先生找你。
你们聊快点,别吵到家里人休息!”
说完,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扭着腰肢走了。
门口,只剩下林枫和那位唐装老者。
老者看到林枫的瞬间,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竟不顾身份和年纪,上前一步,对着林枫便是深深一揖,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恭敬:“老朽药尘,冒昧深夜打搅,还望先生海涵!”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枫,声音甚至有些发颤:“先生…可否让老朽,一观您今晚被摔碎的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