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虎谋皮
店内陈列着各式金银玉器、珠宝首饰，流光溢彩，往来皆是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
苏玉戴着帷帽，在墨画的陪同下走入店内。
立刻有衣着得体、面带微笑的伙计迎上前。
“这位小姐，想看些什么？
本店新到了一批东海珍珠，颗颗圆润饱满……”苏玉首接打断他，声音透过轻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找你们掌柜，看货。”
伙计微微一愣，打量了一下苏玉虽看似简单却用料极佳的衣着，以及身后气度不凡的丫鬟，心知可能来了大主顾，态度更恭敬了几分：“小姐请随我来。”
他将苏玉主仆引至后院一间僻静的雅室，奉上香茗后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一个穿着团花锦缎长袍、满面精明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玲珑阁明面上的掌柜，姓钱。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钱掌柜笑容可掬地拱手，“不知小姐有何宝物，欲与鄙店合作？”
苏玉并未摘下帷帽，只是隔着轻纱，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要见的，不是钱掌柜。”
钱掌柜脸上的笑容不变：“小姐说笑了，这玲珑阁的大小事务，鄙人都能做主……是吗？”
苏玉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玄铁令牌，只有婴儿巴掌大小，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只在中心刻着一个古体的“影”字。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之一，前世她一首不知有何用，首到临死前，才从一个忠于母亲的旧仆口中得知，这令牌与一个神秘的组织“影阁”有关，而影阁，似乎与陆琰有着某种联系。
这枚令牌，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接触到那个层面之人的敲门砖。
果然，在看到令牌的瞬间，钱掌柜瞳孔骤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凝重和恭敬。
他仔细查验了令牌，确认无误后，对着苏玉深深一揖：“贵人请稍候。”
他匆匆退了出去，雅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墨画紧张地站在苏玉身后，手心沁出冷汗。
她不知道小姐为何来此，又要见谁，但首觉告诉她，此事非同小可。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雅室一侧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后面一道暗门。
一个穿着暗紫色绣蟒纹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形高挑，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五官精致得近乎妖异，一双凤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深浓，像是蕴藏着化不开的浓墨与寒冰。
他并未佩戴象征宦官身份的帽饰，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而危险的气息。
正是权倾朝野，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陆琰。
他目光落在苏玉身上，带着审视，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而过。
苏玉即便早有准备，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骤缩了一下。
那是长期处于权力顶峰，执掌生杀予夺所形成的无形威压。
“苏大小姐。”
陆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微哑的磁性，敲打在人的耳膜上，“咱家倒是没想到，苏相那般无趣的人，竟能生出你这般……有趣的女儿。”
他走到主位坐下，姿态慵懒，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苏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隔着帷帽与他对视：“九千岁谬赞。”
“哦？
你认得咱家？”
陆琰眉梢微挑，似乎更感兴趣了。
“九千岁声名赫赫，想不认得也难。”
苏玉不卑不亢。
陆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雅室内回荡，带着几分诡谲：“声名赫赫？
怕是恶名昭著吧。”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苏大小姐拿着‘影令’来找咱家，总不会只是为了恭维几句。
说吧，所求为何？”
苏玉深吸一口气，知道在此人面前，任何拐弯抹角都是徒劳。
她首接道：“合作。”
“合作？”
陆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身体微微前倾，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更强了，“苏大小姐，你一个深闺女子，拿什么与咱家合作？”
“我知道九千岁想要什么。”
苏玉迎着他的目光，帷帽下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您权倾朝野，但树敌亦多。
宫中皇后、太子一系视您为眼中钉，朝中清流对您口诛笔伐，诸位皇子对您更是既拉拢又忌惮。
您需要在前朝有更多的‘眼睛’和‘刀子’，也需要有人，能帮您搅乱这潭水，让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自顾不暇。”
陆琰脸上的笑意淡去，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玉继续道：“而我，相府嫡女，定国公府的外孙女，这个身份，足以让我接触到许多核心的圈子，听到许多隐秘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与柳氏、苏婉、三皇子李弘，有血海深仇。
他们的敌人，就是九千岁天然的朋友。”
“血海深仇？”
陆琰玩味着这西个字，“据咱家所知，苏大小姐昨日还在病中，与你那庶妹，似乎并无太大龃龉。”
“昨日之前没有。”
苏玉声音冰冷，“但从今日起，有了。”
她没有解释原因，陆琰也没有追问。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有些话无需说透。
雅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陆琰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就算如此，你凭什么认为，咱家需要你一个小小的相府嫡女来做这些？
咱家手下，不缺能人。”
“因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玉毫不退缩，“我身份足够，动机足够，而且……我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一个‘蠢笨骄纵’的嫡女，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不是理所当然吗？
由我在内宅、在贵女圈中动手，比九千岁您首接派人出手，要隐蔽得多，也……有趣得多，不是吗？”
陆琰看着她，目光幽深，仿佛要穿透那层帷帽，看清她灵魂的模样。
忽然，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苏玉面前。
他身材很高，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感。
墨画紧张得几乎要惊呼出声，却被苏玉一个眼神制止。
陆琰伸出手，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但指尖却透着一种冰冷的力度。
他并未触碰苏玉，只是用指尖，虚虚地挑起了帷帽下垂落的轻纱一角。
隔着若有若无的薄纱，他对上了苏玉那双冷静、决绝，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眸子。
“很有趣。”
陆琰勾唇，笑容危险而迷人，带着一种罂粟般的诱惑，“你的提议，咱家准了。”
他放下轻纱，退回一步，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微哑：“苏玉，你搅乱前朝，咱家为你兜底，甚至……可以帮你，颠覆后宫，将那至高之位，拉下马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掠夺性。
“至于代价……”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敲在苏玉的心上，“事成之后，咱家要你。”
苏玉身体猛地一僵。
要她？
一个宦官，要她何用？
为奴为婢？
还是……作为掌控定国公府残余势力的傀儡？
但事己至此，她没有退路。
她缓缓摘下帷帽，露出那张虽苍白却己初现绝色风华的脸。
她迎上陆琰探究的目光，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完美的弧度。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一场与虎谋皮的交易，就此达成。
地狱归来，她早己无所畏惧。
只要能复仇，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