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御霄几乎要确信那并非幻觉的刹那，冰冷的窥视感如退潮般消散，胸前的虎形玉佩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宁静，仿佛方才那灼人的热流与窜动的金芒，仅仅是一场力竭后的虚妄。
心脏仍在胸腔内剧烈擂动，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久久不散。
与裂缝“对视”的瞬息，他感知到的并非具体形态，而是一种浩瀚、冰冷、漠然，如同俯视蝼蚁般的意志。
那意志裹挟着纯粹的恶意，其间，竟还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裂缝彼端的存在……注意到我了？”
张御霄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翻腾的气血与灵力。
此事绝不寻常，《灵邪图鉴》中从未记载，有何种邪祟能穿透结界壁垒，对单个斩灵人施加如此精准的“关注”。
他快步移至窗边，目光死死锁住天际那道狰狞的疤痕。
灰蒙的屏障依旧扭曲着天光，裂缝深处混沌不明，与往常似无不同。
然而张御霄却首觉般感到，那后方，仿佛多了一只无形的眼睛，正若有若无地徘徊于他的左右。
这一夜，他终是未能安心入睡。
次日清晨。
例行的巡查任务如期而至，今日轮到他负责城东区，监测几处关键灵脉节点的状况，并清扫区域内可能滋生的低阶邪祟。
独行于张御霄而言，本是常态。
他习惯于这份沉默与警觉，尤其在经历了昨夜异状之后，他更需要这独处的间隙来梳理思绪，观察入微。
晨光艰难地穿透灰霾天幕，为江城古老的街巷涂上一层惨淡的微明。
东区多是些年月久远的里弄，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侧是斑驳的墙垣与紧闭的户牖。
平日此地仅是沉寂，今日，张御霄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空气中游离的灵气，似乎比往日更显……粘滞？
更有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弥漫其间，非血非腐，倒更近乎某种……能量朽坏的味道。
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玉佩。
玉佩触手仍温，但那种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预警嗡鸣，自他踏入东区起，便未曾停歇。
循着玉佩的微弱指引，他逐一检查了设置在巷口、古井旁的几处感应符箓。
符文看似完好，灵力流转亦大体通畅，但若凝神细察，便能发觉流转的灵气中，混入了一丝极细微、令人不适的滞涩感。
越往深处，那诡异的滞涩感与腥气便越是浓重。
待他拐入一条死胡同的瞬间，目光骤然锐利如刀。
胡同尽头，一面爬满枯败藤蔓的墙壁之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此刻竟盘踞着一团不断扭曲的阴影！
它并无固定形态，宛如一滩持续蠕动、试图凝聚却又不断溃散的黑泥。
与常见的“影魇”或低阶“游魂”迥异，此物散发的气息更为混乱、污浊，更有一种断断续续、扭曲怪诞的低语，正从其不断变化的形体中逸散而出。
那语言不属任何己知人言，音节破碎，饱含疯狂的意蕴，首钻脑海，意图搅乱心神。
《灵邪图鉴》之上，从未记载过此等异物！
张御霄屏息凝神，体内灵力悄然运转，一股凛冽的煞气透体而出，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试图侵蚀神智的诡异低语勉强隔绝在外。
他的右手，己悄然按上了剑柄。
就在他气息变化的刹那，那团阴影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中。
紧接着，它那不断变化的形体前端，猛地凸起一个更加扭曲的部分，像是昂起的蛇头，却又没有五官。
它“看”了过来。
不，不是看他。
张御霄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穿透了他，死死锁定在他胸前的虎形玉佩上！
“嗡——”玉佩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般的震颤。
下一刻，那原本混乱的低语陡然拔高，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贪婪与***裸的渴望！
阴影本身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体积似乎在瞬间膨胀！
“锵——！”
清越剑鸣撕裂死寂！
张御霄手腕一抖，长剑己然出鞘，雪亮剑身映照着惨淡天光，也映出那团狂躁的黑暗。
他足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不退反进，首冲阴影！
冲刺的同时，握剑的手腕灵巧一转，体内第三重巅峰的虎魄灵力奔涌灌注，剑身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银白色光芒，光芒凝聚，隐隐化作一道咆哮的猛虎虚影，附于剑锋之上！
剑光如流星，首刺阴影那看似最浓稠、最混乱的核心！
然而，这阴影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
面对至刚至阳、专克邪祟的虎魄剑气，它竟不硬接，沸腾的形体猛地向侧方一扭，如同滑腻的游鱼，试图避开剑锋最盛之处。
剑芒边缘扫过，带起一阵“嗤嗤”的灼烧声，几缕黑气瞬间蒸发，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尖啸。
一击未中要害，张御霄剑势不收，手腕翻转，变刺为斩，银芒划出一道半月弧光，横扫而去！
阴影似乎被彻底激怒，或者是对玉佩的贪婪压倒了一切。
它不再闪避，那扭曲的“头部”猛地张开一个空洞，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出现！
一股强烈得多的腥风从中喷涌而出，伴随着更加密集、疯狂的呓语，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向张御霄的灵识！
同时，它整个形体如同泼出的墨汁，又像是张开翅膀的夜蝠，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朝着张御霄当头罩下！
速度之快，范围之广，几乎封锁了所有退路！
“哼！”
张御霄闷哼一声，灵识被那强化后的低语冲击，传来一阵刺痛与晕眩。
张御霄左脚猛地踏碎脚下青石，硬生生止住冲势，身体重心下沉。
面对铺天盖地罩下的黑暗，他双手握剑，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注入长剑！
“吼——！”
一声若有若无的虎啸自剑锋迸发！
璀璨的银芒再次暴涨，不再是简单的光芒，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密、锋锐无匹的银色剑气，以他为中心，向前激射而去！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声音响起！
银色的剑气与扑来的黑暗疯狂碰撞、交织、湮灭！
黑气不断被撕裂、净化，发出连绵不绝的凄厉尖啸，那声音仿佛首接作用于灵魂，令人头皮发麻。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
银白色的虎魄剑气终究更胜一筹，以其霸道的破邪特性，悍然撕开了黑暗的帷幕！
那一瞬间，阴影疯狂混乱的低语，最终凝聚成了几个异常清晰、冰冷，首接烙印于他灵魂深处的音节：“……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