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彩鋐他登基那天废我后位,我转身开办知意学堂。现在他的臣子,他的妃嫔,
连他最大的政敌,都成了我的学生。而他的圣旨出不了宫门。
01"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金銮殿梁柱间回荡,惊起檐角栖息的几只灰鸽。
文武百官垂首敛目,沿着汉白玉台阶缓缓退下,官靴踏在石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坐在龙椅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明黄色的袖口被攥出深深的褶皱。第七日了。我的布局,
我的意图,总在最后关头被人看穿,就像精心布置的棋局总在收官时被对手识破。
张御史那封请罪折子摊在紫檀木案头。字迹工整,措辞严谨,将我预备发难的理由全部封死。
那字里行间的机锋,熟悉得令人心惊。更恼火的是李将军,昨日才暗示要收回北营兵权,
今日他女儿就捧着边境布防疏漏来献计。时机巧得像是有人精心安排。御书房内,
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我盯着跪在地上的暗卫统领,他玄色衣袍上沾着清晨的露水。
"查明白没有?"暗卫将头埋得更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陛下,
所有线索都指向宫外新开的知意学堂。""学堂?"我几乎失笑,指尖轻叩案面,
"教《女诫》还是《内训》?""专教贵女处世之道。昨日讲授如何从君王神态判断心意。
""知意..."这个名字像根刺扎进心口。林知意。那个三个月前被朕休弃的女人。
怎么可能?"说具体些。"我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梧桐枝叶。
暗卫喉结滚动,声音干涩:"他们用陛下上月处置陈国公的案例,讲解如何识破权术手段。
"我猛然起身,龙案剧烈晃动,案上茶盏倾倒,澄黄的茶汤在奏折上晕开一片湿痕。
冷汗瞬间湿透重衣。陈国公那件事,我自认布置得天衣无缝,连贴身太监都不知全貌。
"继续。""前日解析朝中派系斗争,
前日分析陛下惯用的恩威并施..."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
"连反制之道都讲得明白。""够了!"我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簌簌作响。
眼前浮现林知意那双沉静的眼眸。过去五年,她伴我左右,替我筹谋。
我原以为那是妻子应尽的本分。原来不是。那是她自己的能耐。而我亲手推开这能耐,
让她成了照见朕软处的明镜。"陛下,要不要..."暗卫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指尖在颈间轻轻一划。我闭目深吸一口气,檀香的清冽气息涌入鼻腔。杀意翻涌,
却被更深的忌惮压住。杀了她?那些已经学成的贵女?那些开始用新眼光审视皇权的世家?
"备车。"我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朕要亲眼看看这个知意学堂。"马车驶过青石板路,
我在车内闭目养神。车帘外传来市井喧嚣,叫卖声、车马声、孩童嬉闹声交织成一片。
然一阵清脆的讲课声穿透喧嚣:"今日我们分析陛下新设的监察司..."我猛地掀开车帘,
只见一座三层楼阁前挂着"知意学堂"的匾额,金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透过敞开的窗户,
可以看见林知意站在讲台上,手持戒尺指点板书。她穿着一袭素雅青衣,
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台下坐满了衣着华贵的少女,个个聚精会神,纸笔摩擦声沙沙作响。
"监察司明为整肃吏治,实为陛下集权之手段。"林知意的声音清晰传来,
在闹市中格外突出,"各位请看这任职名单,十三位监察使中,有九位出自寒门。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这份名单昨日才拟定,她如何得知?窗内,
林知意转身时目光扫过窗外,与我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唇角微扬,
继续授课:"接下来我们要讲如何应对监察司的审查..."02三个月前的夜晚。
登基大典的礼乐声犹在耳畔回荡,宫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我端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盛装女子。烛火在镜中跳跃,映得珠翠流光溢彩,胭脂晕染双颊。
殿外响起脚步声。不止一人。心口微微发烫。是他来履行"江山为聘"的承诺了吗?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他身着明黄龙袍迈进殿内,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身侧站着柳如烟。那个总用怜悯目光打量我的丞相千金。柳如烟穿着正红色宫装,
头戴九尾凤钗,珠串垂在额前轻轻晃动。"知意,"他开口,视线游移在博古架间,
"有件事要同你商议。"我缓缓起身,裙裾拂过青砖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你出身商贾。
朕初登大宝,立后须权衡朝局。"柳如烟挽住他臂弯,唇角噙着浅笑,
指尖鲜红的丹蔻格外刺眼。"所以?"我的声音平静得陌生,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
"贵妃之位予你。"他终于正视我,目光里带着施舍,"你向来识大体。"识大体?
我凝视着他。五年心血,换得"商贾出身"与"贵妃之位"。殿内烛火噼啪作响,
映得他袍服上的金线闪闪发光。我轻笑出声。从袖中取出那张反复摩挲的纸张,
重重按在紫檀木案几上。纸张边缘已经起毛,墨迹略显模糊,
右下角还沾着一滴早已干涸的泪痕。"你的江山,我已助你夺得。""我的江山,
"我直视他双眸,"现在要亲自去取。"他怔在原地,低头看清那纸和离书。
上面早已签就我的名姓,印着我的指模。朱红印泥像一滴血,凝固在素白纸笺上。
"你..."他面浮怒色,袖袍无风自动,"林知意,离了皇宫你能去何处?
"柳如烟轻蹙蛾眉,珠钗轻颤:"林姐姐,贵妃已是隆恩...""隆恩?"我截断她话语,
目光掠过两人,"这隆恩,我承受不起。"转身迈过门槛。裙裾扫过青石地面,
发出细碎的声响。身后传来他欲唤又止的声响,最终被宫门闭合的闷响吞没。夜色浓稠。
寒风灌入衣领,比那深宫暖阁更令人清醒。宫灯在风中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巡夜的侍卫举着火把经过,铁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站在宫门外,
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三张银票,几件首饰。抬头望向宫墙对面,
一栋三层阁楼挂着"待售"的木牌。月光照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更夫敲着梆子走过,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继续前行。夜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
远处传来打更声,一声接一声,敲破深夜的寂静。03皇宫对面的街市车马喧嚣,
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我指着那栋三层阁楼对牙人道:"就这里。"牙人陪着笑脸,
搓着双手:"娘子好眼光,这地段正对宫门,价格嘛..."我将银票拍在桌上,
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够不够?"牙人眼睛一亮,连忙收起银票:"够!够!
这就给您办契书!"银钱交割完毕。工匠们敲打声终日不绝,刨花木屑飞扬。
我立在脚手架上监督匾额制作,看着匠人将金漆一遍遍涂抹在木板上:"再宽三寸,
金漆再涂两遍。""知意学堂"四个鎏金大字悬上门楣时,整条街骤然寂静。行人驻足仰首,
商贩停下叫卖,车马都放慢了速度。阳光照在金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女子开的学堂?
""教刺绣吧?""快看告示......"我将招生简章贴遍京城大街小巷,
:"授课内容:帝王心术辨析、朝堂权谋初探、微表情洞察术......"人群顿时哗然。
几个书生围在告示前指指点点,纸扇开合不停。"荒唐!""诽谤朝政!
""这女子什么来历?"一个老儒生气得胡子发抖,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开张那日,我立在石阶上,望着台下形形色色的面孔。有好奇的百姓,
有不屑的文人,还有几个戴着帷帽的官家小姐。微风拂过,掀起帷帽的轻纱。"我所传授,
"声线清越,在喧闹中格外清晰,"非为谋逆。是为让天下女子多分自保之力,
多条立身之道。"场中静默片刻,议论声浪更高了。有人摇头离去,有人驻足观望。
身着骑装的少女挤出人丛,是沈将军独女沈月。"说得好听!"她扬起下颌,
马尾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度,"家父逼我嫁与老翁作填房,姨娘们算计先母嫁妆。你能教?
"所有目光聚焦而来。沈月穿着绛红色骑装,腰间别着马鞭,靴子上沾着尘土。
"婚嫁非唯一归宿。"我语调平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令堂嫁妆被夺,根源在令尊纵容。
让他看清你的价值,胜过万千嫁妆。"沈月怔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
"如何让他看清?"我续道,从袖中取出一叠文稿,"边关告急,令尊正为粮草发愁。
这份前朝漕运改制策论你拿去斟酌,呈与他看。"递过文稿。沈月接过细阅。眸光由疑转亮,
手指微微发颤,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先生!"她忽然单膝点地,马鞭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请授业!束脩即刻奉上!"这一跪,人群骚动愈甚。几个戴帷帽的小姐交头接耳,
一个蓝衣少女悄悄从人群中退走,裙裾扫过青石板路面。我扶她起身,
环视众人:"今日开讲。"学堂内座无虚席。我在台上讲解朝堂制度,台下少女们认真记录。
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墨香在空气中弥漫,
与窗外飘来的市井气息交织。04知意学堂的庭院里,海棠花瓣飘落在石桌上。我端起茶盏,
看着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沈月急匆匆穿过月洞门,裙摆扫过青石板。“先生!”她脸颊泛红,
眼睛发亮,“那份漕运策论,父亲看后当场拍案叫绝。”我轻啜一口茶:“粮草问题解决了?
”“何止解决!”沈月在我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父亲连夜进宫面圣,
现在漕运改制的事全权交给他负责。今早那些姨娘,一个个都来巴结我。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几个学生从廊下经过,朝我们行礼。
“做得不错。”我放下茶盏,“但你要记住,这仅仅是开始。”沈月正色道:“学生明白。
昨日按先生教的法子,我发现账房在暗中做假账。”“证据确凿?”“已经拿到账本副本。
”她从袖中取出几页纸,“三姨娘指使的,涉及五千两银子。”我翻阅账本,墨迹新旧不一。
远处传来学生朗读《战国策》的声音。“先按兵不动。”我将账本推回去,
“等你父亲漕运事务稳定后,再一并清算。”沈月郑重点头,将账本仔细收好。这时,
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怯生生走近。“先生...”她声音细若蚊吟,
“吏部赵尚书之女赵婉儿,求教。”沈月识趣地起身:“先生,学生先去温书。
”赵婉儿在石凳上坐下,手指绞着帕子:“家父...要将我许配给永昌伯世子。
”“那个嗜赌如命的世子?”我挑眉。她咬唇点头,眼眶泛红:“世子前日又输掉三万两,
永昌伯府已经抵押了祖产。”我执壶为她斟茶:“你可有对策?”“我...”她抬袖拭泪,
“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母亲去得早,继母巴不得我早点出嫁。”“你父亲最看重什么?
”“名声。”赵婉儿不假思索,“父亲最在意清流声誉。
”我从案头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永昌伯世子这三年来在赌坊的借据副本,
时间、地点、金额俱全。”赵婉儿瞪大眼睛:“先生如何...”“记住,
”我将册子推到她面前,“女子立世,不仅要知书达理,更要懂得收集对自己有利的筹码。
”她颤抖着接过册子,紧紧抱在胸前:“谢先生指点!”目送她离去,我起身走向讲堂。
十几个学生正在讨论朝中局势,见我来纷纷起身行礼。“继续。”我在上首坐下。
一个绿衣少女发言:“学生认为,陛下设立监察司是为制衡丞相势力。
”另一个反驳:“可监察使中多为寒门,如何与世家抗衡?”争论声此起彼伏。我静静听着,
偶尔点拨一二。窗外天色渐暗,侍女进来点亮烛火。管家忽然匆匆入内,
在我耳边低语:“东家,丞相府派人来听课,被我们的人拦下了。”“来的什么人?
”“一个蓝衣丫鬟,拿着丞相府的腰牌。”烛火跳动,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学生们还在热烈讨论,浑然不觉暗流涌动。05知意学堂门前停着一辆朴素马车。车帘掀开,
萧景玄迈步下车,玄色常服掩不住通身气度。他抬头看了眼匾额,眼神晦暗。讲堂内,
我正讲解监察司建制。学生们埋头记录,纸笔沙沙作响。“监察司设十三道监察使,
分巡各地。”我执戒尺点着板书,“其中江淮道、两浙道最为紧要...”门被推开,
萧景玄站在门口,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影子。学生们惊讶抬头,认出他来,顿时一片寂静。
“继续讲。”他径自走到最后排坐下,目光如炬。我面色不变,戒尺轻敲板面:“方才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