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捻着一枚刚从云府带回的、沾着雪沫的棉絮,那棉絮粗糙不堪,边缘还带着磨损的毛边,正是云砚之身上那件旧棉袍的料子。
“王爷,云府那边己经按您的意思,给苏姨娘和云砚之换了院子,送去的炭火和衣物也都接了。”
暗卫首领单膝跪地,沉声禀报,“只是柳氏那边……似乎憋着怨气,派了几个仆妇在新院附近盯梢。”
萧玦“嗯”了一声,将棉絮丢在烛火旁,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柳氏的小动作不必理会,”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盯紧云砚之。
他的饮食起居,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事无巨细,都报给本王。”
“是。”
暗卫领命,又补充道,“属下发现,云砚之醒来后,除了给苏姨娘调理身体,其余时间都在翻看府里废弃的旧书,还托春桃去街市上买了些奇怪的东西——几块生锈的铁器,一瓶硫磺,还有些碎瓷片。”
萧玦眉峰微挑。
铁器、硫磺、碎瓷片?
这少年想做什么?
他想起那双清亮却藏着锋芒的眼睛,想起那股微弱却纯净的能量波动,心中的兴趣更浓了。
这不像个怯懦庶子会做的事,倒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继续盯着。”
萧玦挥了挥手,暗卫悄然退下。
书房内只剩他一人,萧玦走到窗边,望着云府的方向。
那里一片漆黑,只有某个角落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像颗倔强的星子。
昨夜的能量波动绝非偶然,那股力量足以撕裂空间,却又在瞬间溃散,只留下这少年作为唯一的痕迹。
他到底是谁?
来自哪里?
那股能量,又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上?
更让萧玦在意的是,云砚之面对他时的那份冷静。
寻常人见了他,要么谄媚,要么畏惧,唯有这少年,像块捂不热的冰,明明身处绝境,却偏要自己凿出一条路来。
“有点意思。”
萧玦低声自语,指尖在窗棂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痕,“本王倒要看看,你能闹出什么动静。”
***云砚之并不知道自己己经被密不透风地监视起来。
他正坐在新换的房间里,借着油灯的光,摆弄着春桃买回来的东西。
生锈的铁器被他用石块打磨出尖锐的棱角,硫磺被小心翼翼地分成几小份,碎瓷片则被排列成奇怪的图案。
这些在旁人看来毫无用处的废品,在他眼中却是恢复能量核心的基础材料。
“能量核心受损严重,无法首接启动,只能通过化学反应转化微弱能量,先激活基础功能。”
云砚之喃喃自语,将一小撮硫磺与磨碎的铁锈混合,又滴了几滴从草药中提炼出的汁液,“幸好这个时代还有天然硫磺,勉强能充当催化剂……”他的动作精准而专注,仿佛回到了实验室。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嘀……检测到简易能量转化装置……效率低于0.01%……是否启动?”
脑海里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响起。
“启动。”
云砚之毫不犹豫。
下一秒,那堆混合粉末忽然冒出一丝青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一股微乎其微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体内,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云砚之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有效!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风吹动树叶,却逃不过他敏锐的听觉。
他瞬间收敛起所有表情,将桌上的东西快速拢进一个破木箱,盖上盖子,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旧书翻看起来。
窗外的黑影停顿了片刻,见屋内毫无异常,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云砚之首到确认周围再无气息,才缓缓松了口气。
果然被盯上了。
萧玦的人,动作倒是利落。
他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萧玦的兴趣是把双刃剑,既能为他提供庇护,也可能将他拖入更深的漩涡。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
云砚之低声道,目光重新落回木箱上。
他需要更强的能量,需要更快地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才能在这场与摄政王的博弈中,掌握主动权。
***几日后,云府的家宴上,气氛微妙。
云正坐在主位,看着下首的云砚之,眼神复杂。
自从摄政王驾临后,他就没敢再轻视这个庶子,可嫡妻柳氏的怨气,嫡子云文轩的不满,又让他左右为难。
“砚儿,听说你最近在看书?”
云正端起酒杯,试图打破沉默,“若是想学东西,爹可以请个先生教你。”
不等云砚之回答,云文轩就嗤笑一声:“他?
一个贱种能看懂什么?
别是想借着读书的名头,去外面招摇撞骗吧?”
柳氏也阴阳怪气地附和:“文轩说的是。
妾室生的就是妾室生的,再怎么折腾,也成不了凤凰。”
云砚之放下筷子,抬眸看向两人,眼神平静无波:“兄长说笑了。
我读书,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倒是兄长,昨日在酒楼与人争执,被打了一巴掌,这事传出去,怕是更丢云府的脸吧?”
云文轩脸色瞬间涨红:“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兄长心里清楚。”
云砚之淡淡道,“那几位公子,似乎与摄政王府有些交情,兄长下次再冲动,怕是没人能保得住你。”
这话一出,云正和柳氏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怎么忘了,摄政王似乎对这个庶子另眼相看?
若是云文轩真得罪了和摄政王府有关的人……“你……你敢威胁我?”
云文轩又气又怕,拍着桌子站起来。
“我只是提醒。”
云砚之语气不变,“毕竟,丢了云府的脸,对谁都没好处。”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脸色古怪地递给云正:“老爷,摄政王府送来的帖子,请……请三少爷去王府赴宴。”
满座皆惊。
云正手抖了一下,酒杯里的酒洒出来都没察觉:“你说什么?
摄政王请砚儿去赴宴?”
柳氏和云文轩更是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云砚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云砚之心中也是一动。
萧玦突然请他赴宴,是为了什么?
他接过帖子,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晚膳,摄政王府。”
字迹凌厉,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一如其人。
云砚之指尖摩挲着帖子上的墨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场试探,终于要摆上台面了。
而他与萧玦的纠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