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辈人说起这个地方,眼里总会泛起不一样的光彩。
他们说,那洞子藏在临海的山崖上,平日里云雾缭绕,若不是有仙缘,就算走到洞口也寻不见门路。
民国十年的春天,一个留着西洋头的年轻后生张学瀚,跟着老渔民爬上那道陡峭的山路。
他是省城来的教书先生,本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可最近总被同一个怪梦纠缠——梦里总有凤凰清啼,还有位白衣仙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到了,就是这儿。”
老渔民抹了把汗,指着前方。
张学瀚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刚才还普普通通的山壁,忽然间云雾散开,露出个两人高的洞口。
洞顶垂着翠绿的藤蔓,阳光斜照下来,竟在石壁上映出斑斓的光晕,真像是凤凰展翅的形状。
“邪门了不是?”
老渔民嘿嘿一笑,“这洞啊,认人。
它不想见你,你转上三天三夜也找不着门。”
张学瀚跟着老人迈进洞中,顿觉一股清气扑面而来,比三伏天喝冰水还舒坦。
洞内幽深,却不觉昏暗,石壁自身泛着淡淡的莹光。
最奇的是洞顶那块天然平整的青石,光滑得像被人精心打磨过,当地人管它叫“龙床”。
“瞧瞧这个。”
老渔民指着洞壁。
石壁上有些若隐若现的纹路,乍看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纹,细看才发现是极其精致的凤凰图案,羽翼分明,栩栩如生。
更妙的是,这些纹路仿佛会流动,阳光一转角度,凤凰的姿态就变了样。
张学瀚正看得出神,忽听洞外老渔民又喊:“来看咱们的镇洞之宝!”
洞外右上方,一块猪头状的巨石格外醒目。
那石头质地奇特,灰中带铁色,敲上去铮铮作响。
老渔民说这叫“八戒石”,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知道不?
这可是天蓬元帅变的!”
“猪八戒?”
张学瀚忍不住笑了。
他在省城教书,课堂上还分析过《西游记》的文学价值,哪想过真有这么块石头。
“别笑别笑,”老渔民一本正经,“早先可不是猪头,后来才变的。
你往左边看——”左下方果然还有一块马头形的巨石,眼窝深陷,仔细看去,石头上竟有鳞片状的纹路。
“这是小白龙变的,叫龙马石。”
老渔民点了袋旱烟,慢悠悠讲起了祖辈传下的故事。
要说这凰姑洞的来历,得追溯到上古时期。
那时候,这洞里住着一只通体金红的凤凰。
它不像别的鸟儿那样叽叽喳喳,反倒喜欢安静地待在洞中,吸收日月精华。
清晨,它迎着第一缕阳光吐纳;夜晚,它对着满天星辰冥想。
这一修就是上千年。
海边的渔民偶尔能看见洞中泛起霞光,都知道那是凤凰在修炼,从不敢打扰。
说来也怪,这凤凰修炼时,常有两位道友相伴。
一位是威风凛凛的天蓬元帅,那时还没被贬下凡;另一位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小白龙,因犯了错被罚在此修行。
天蓬元帅常化作人形,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说话声如洪钟。
他最爱与凤凰仙子论道,有时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又抚掌大笑。
“仙子你看,”有一回天蓬指着海上的日出说,“这太阳每日东升西落,像不像天道循环?”
凤凰仙子轻笑:“元帅说得对,但也不全对。
太阳看似相同,其实每天的霞光都不一样。
天道既循环,又常新。”
小白龙则安静得多,常常是默默坐在一旁听两位论道。
他年轻,性子还有些急躁,凤凰仙子便常点拨他:“修行如海水潮汐,有进有退,急不得。”
三位仙家在这洞中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
首到有一天,天地异象,洞中霞光万丈,凤凰终于蜕去凡胎,化作人形,成了真正的凤凰仙子。
她飞升那日,天蓬和小白龙都来送行。
“日后天上相见。”
天蓬拱手笑道,眼里却有不舍。
小白龙更是躬身长拜:“多谢仙子多年指点。”
凤凰仙子羽化登仙后,天蓬元帅和小白龙也相继修成正果。
他们离去时,凡躯化作巨石,永远守护着这个他们曾经一同修行的洞府。
天蓬那块不知怎的渐渐长成了猪头模样,而小白龙的则保持着龙马的神韵。
“所以啊,”老渔民磕磕烟袋,“这洞里的石头都有灵性。
特别是那块龙床,据说有缘人在上面睡一觉,能梦见前世今生呢!”
张学瀚将信将疑,但还是趁着午后暖阳,在洞内的青石板上小憩。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真看见三位仙人在洞中论道的景象……等他醒来,夕阳己经西斜。
说来也怪,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那个纠缠他多日的凤凰梦也不再让他心烦了。
下山路上,老渔民问:“张先生,你信了吧?”
张学瀚回头望望又隐入云雾中的凰姑洞,没有回答。
但他心里清楚,这地方确实不一般。
也许老渔民讲的故事不只是传说,也许人世间真有些科学解释不了的缘分。
他摸***口,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
是那些神话故事触动了他,还是这洞中灵气真有什么神奇?
张学瀚说不清,但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凰姑洞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洞顶的青石上,阳光最后一道余晖正好映出凤凰纹路最亮的一笔,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洞外的“八戒石”和“龙马石”在暮色中静静矗立,像两个忠实的守卫,己经站了千年万年,还将继续站下去。
凰姑洞的故事,也才刚刚揭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