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魔1

第一卷：乌山之变与天邪囚笼第一章 乌山惊变乌山部的黄昏，总带着一股洗不掉的腥气。

那是日间狩猎的兽血渗进泥土后，被夕阳余温蒸腾起的味道，原始而粗粝。

路发蹲在冰凉的溪水边，握着一块粗粝的砂岩，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骨刀。

刀刃与石头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单调而重复，却奇异地能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

他的目光看似专注，眼角余光却始终系在溪流对岸那个忙碌的窈窕身影上。

赖菊正将洗好的兽皮用力抻开，晾晒在架起的木杆上。

晚霞给她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几缕汗湿的发丝黏在额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忽然回过头，冲着路发的方向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那笑容明亮、鲜活，像刺破乌山终年不散阴云的阳光，是路发灰色世界里最珍贵的存在。

“发什么呆呢？”

赖菊的声音清亮，带着笑意，“骨刀再磨就要透啦！

明天进山，还指望你多出力呢。”

路发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手下磨刀的动作加快了几分，含糊地应了一声。

心底某个角落却莫名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碎裂。

这种没来由的心悸，近来愈发频繁了，尤其是在他每次从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之后。

梦里，他不是乌山部的少年。

他身着华服，立于万丈宫阙之巅，人们称他為“发皇子”。

然而下一秒，总是烈焰滔天，兵戈相交，无数人在他眼前倒下，一张张模糊而狰狞的面孔嘶吼着，无尽的坠落感将他吞噬……每次醒来，他都浑身冷汗，唯有看到身边安然熟睡的赖菊，才能确认眼下的真实。

这真实，能持续多久？

“路发，阿菊，回来吃饭了！”

部落方向传来长老苍老的呼唤。

两人应声，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踏着熟悉的小径往回走。

路发习惯性地落后半步，看着赖菊轻盈跳跃的背影，看着她辫梢随着步伐甩动的野花，心中那点不安暂时被一种简单的满足感压了下去。

只要她在，这乌山便是家。

部落的篝火己经燃起，烤肉的香气和族人的喧闹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今夜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除了……路发在围着篝火坐下时，眼角瞥见坐在阴影里的长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着，目光不时扫向部落外围漆黑的丛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几个负责警戒的勇士，也比平日更加沉默，手始终按在身边的武器上。

山雨欲来。

晚宴进行到一半，气氛最热烈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几声凄厉至极的惨嚎从部落入口的方向撕裂了夜空！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篝火旁瞬间死寂。

“敌袭——！”

一声绝望的嘶吼划破寂静，随即被更恐怖的爆裂声淹没。

“轰！”

部落简陋的木制栅栏如同纸糊般炸开，碎木纷飞中，几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如鬼魅般飘然而入。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而强大，带着一种与乌山部格格不入的压迫感，所过之处，试图上前阻挡的部落勇士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瞬间倒下一片，鲜血染红了土地。

不是野兽，是修士！

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强大修士！

“女人和孩子退后！

所有能拿武器的，跟我上！”

长老须发皆张，怒吼着挺身而出，枯瘦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迎向那几名黑袍人。

混乱瞬间爆发！

哭喊声、厮杀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惊恐扭曲的面孔。

“路发！”

赖菊一把抓住路发的手臂，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跟我来！”

她不由分说，拉着路发冲向部落后方人少的地方。

她的力气大得出奇，手掌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部落边缘的后山脚下，那里有一个隐蔽的洞穴，是孩子们平日玩耍发现的秘密基地。

“进去，躲到最里面！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赖菊将路发往洞里推，语速极快。

“你呢？”

路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心中涌起巨大的不安，比以往任何一次噩梦都要强烈。

赖菊回头看他，火光在她眼中剧烈跳动。

她再次笑了，那笑容却与黄昏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路发看不懂的悲伤和决然。

“我去引开他们。

放心，我熟悉山路，他们抓不到我。”

她飞快地说着，声音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记住，路发，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无论……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说完，她猛地挣脱路发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她毅然转身，像一只灵巧的鹿，朝着与洞穴相反的、通往悬崖顶的小径跑去。

“赖菊！”

路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追上去，却被一种无形的恐惧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锁定了他和赖菊消失的方向。

一名黑袍人似乎察觉了这里的动静，正不疾不徐地踏空而来。

赖菊的身影在悬崖边停下，她转过身，面对着那名迫近的黑袍人。

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和衣角，在惨淡的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坚定。

路发瞳孔猛缩，他看到赖菊的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复杂、他从未见过的法印。

那法印透着古老而苍凉的气息，绝不属于乌山部！

下一刻，刺目的光芒自赖菊手中爆发，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也吞没了那名追兵……强光过后，悬崖边空空如也。

没有赖菊，没有追兵，只有一缕被灼焦的衣角碎片，在夜风中打着旋，轻轻飘落。

路发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赖菊最后的话语在他耳边疯狂回荡：“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可是，他亲眼所见……那是什么？

毁灭的轰鸣、族人的惨嚎、长老临死前的怒吼、以及悬崖边那诡异而彻底的消失……这一切，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路的瞳孔里，倒映着熊熊燃烧的部落和空无一人的悬崖，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紫色的气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自他眼底最深悄然掠过。

魔的轨迹，从这一刻起，开始偏离了既定的剧本。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