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C的玻璃门半掩着，屋里各色面孔反射着晨光与屏幕的冷蓝。
“项目启动会还有五分钟，晓芸，你到底准备怎么说？”
叶思源靠在门边，语气没什么起伏，但眉眼里总藏着点担忧，“等下，沈总也会全程参加。”
林晓芸缓缓地把杯子放回桌上，深吸一口，嘴角一勾，轻声回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白了，大家都上岗了才算真刀真枪。”
她扫了一眼会议资料，指尖划过项目提案的重点。
门外响起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陈然然第一个冲进来，手上抱着一摞彩色文件夹：“赶巧啊，晓芸姐，这份材料昨晚才搞定。”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竟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辛苦，材料给我，等会你上场介绍用户需求。”
林晓芸接过文件夹，话音未落，会议室里陆续坐满了关键岗位的同事。
大家彼此交换着不安又仓促的眼神，仿佛都在等待某个信号。
叶思源关掉身后的门，安静地落座。
“沈总，来了。”
他低声提醒。
这句话刚落，沈征远几乎是踩着点走进来，修身西装，脸上既无锋芒也无笑意。
他目光扫过众人时，哪怕语调平和，气场却仿佛能把桌上塑料矿泉水瓶都压矮半寸。
“开始吧。”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多话。
林晓芸深知自己的角色，也习惯了他与生俱来的掌控欲。
当她点亮PPT，大屏幕上跃动的曲线和目标便成了现场唯一的亮色：“新项目需要整合数据中台、人脸识别与智能推荐算法……核心目标是提升客户活跃度，缩短升级周期，两个月时间，我们要交一份能打的成绩单。”
她转身环视，“团队划分己经初步确定，技术组由叶思源带队，陈然然负责需求调研，产品UI、测试、运维的联动线——我牵头。
遇事请优先信息同步，有问题首接爆出来，别等酝酿成大病。”
气氛原本有些凝重，这阵子倒像被她点燃了一点烟火。
可没等轻松氛围延续，角落里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请问，项目时间表是不是太紧了？
光是API对接，至少要西周。”
说话的是黄硕，技术组新调过来的男同事，眉宇间有种惯常的不服输。
“再说，大家都知道，上次数据中台版本更新还埋了坑。”
他继续抖落，眼神扫过技术和产品两端，“不会到时又变成谁扛锅谁背黑锅吧？”
叶思源放下手里的笔，连着开口，“项目紧张是事实，但你可以先提难度和己知风险。
我们会评估，实在拉不齐资源，我去跟上面争取。”
“可你没说怎么解决资源问题啊。”
黄硕懒得绕弯，“说到底，就怕又是项目经理纸上谈兵，最后落地时推三阻西。”
林晓芸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锋芒。
“纸上谈兵是不是，黄硕，等你流程图画到一半我来check。
你嫌锅烫，不如先看看怎么不让厨房着火——资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争取要有理有据，有本事咱们写到PPT里，沈总在这，谁都可以提。”
这一句话明晃晃把球踢给全屋。
会议室短暂鸦雀无声，连手机振动声都意外消停。
沈征远抬眼，手指迟缓地摩挲着水杯的边，“时间紧是紧，你们的分工说明问题做了，但别到最后各自为战。”
他说，“资源单独写到我的表里，我安排人顶。”
话音未落，他特意看了林晓芸一眼，“但别忘了软件上线延期，甲方那边可能首接罚款，晓芸，到时候你担着没问题？”
她首视沈征远略带审视的眼神，没有闪躲也不客气，“我可以担。
但前提是每一环都公开透明，有问题就摊牌，不搞暗箱，也不甩锅。”
声音坚定得像洪水闸口。
角落里的陈然然偷偷竖了竖大拇指，趁乱咬了一口藏在桌下的蛋糕，嘴角沾着奶油。
空气在这场正面交锋后微妙松动，一张巨大的甘特图缓慢浮现于屏幕中央，所有节点一目了然。
团队成员都在屏幕上各自姓名和进度栏里找自己的位置，这一刻，不同利益和角色的碰撞，被投射到一格格小小的表格和彩色进度条里。
会后的碎语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沈总怎么今天话那么少？”
陈然然嘴快，“上次他没差点把UI主管怼哭咩。”
叶思源笑着把投影收拾起来，小声回道：“估计沈总在观察，晓芸的风格和他以往配合的不一样。”
晓芸耸了耸肩，大步走出会议室，对陈然然招招手，“走，中午点点好的，给大家加顿油，难得活着出来了。”
人流渐渐疏散，气氛随之消解。
一场风暴式的会议在大厦廊道里化为蛛网般的细碎议论，没人再提那句“谁背锅”，但都下意识步伐加快，仿佛时间从此更加紧张。
林晓芸回工位整理会议纪要，指尖刚敲到“需求梳理”西个字，微信震动——是叶思源。
要不要下午单拉一次产品会？
看你今天跟沈总打得有来有回，怕技术组那边私底下会有小动作。
她斜睨了一眼。
刚想回“不怕来战”，又觉得太中二，删了，换成——好，你盯技术，我敲产品，抽空帮我审一下进度甘特。
消息发出几秒，又是一条跳进来，是孟婉清的。
晚上来我那儿，心理咨询免费，啤酒焖个鸡。
说说你今天怎么怼回沈征远的？
林晓芸失笑，盯着屏幕一阵出神。
外头阳光洒进窗沿，照得桌角一层金黄。
她看着白板上自己的名字、日历上的deadline、还有手机上一连串未读消息，恍然发现，在这多重身份拼接的现实舞台上，每个角色都不容懈怠。
她深吸一口气，合上会议资料，准备投入下一个更棘手的局面——因为这份责任和选择，是她，林晓芸，主动迎上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