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能坐以待毙
客房里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谢韫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土炕边,就着灯光翻看一本泛黄的医书,手边还放着捣了一半的草药。
春桃和夏荷己经被她打发去歇息了,只有林嬷嬷还强撑着精神,在外间打着瞌睡,随时听候吩咐。
炕上的男人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
谢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探手试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检查包扎伤口的布条有没有渗血。
那只金雕被安置在柴房,由林大叔简单照看着,喂了些水和肉糜,情况也暂时稳定下来。
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但谢韫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
这个叫“鬼刃”的男人,像一块烫手山芋,此刻,谢韫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万一他不是好人……想到此,她决定时刻盯住这个人,若是真如她所料,此人不是善类,一定要先发制人。
后半夜,油灯的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炕上的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抽气声。
谢韫立刻合上书,抬眼看去。
那双眼睛睁开了。
在青铜面具的衬托下,那双眼睛黑如寒潭,一眼望不到底。
没有刚醒来的迷茫,只有锐利如鹰隼的警惕和审视,瞬间就锁定了坐在炕边的谢韫。
谢韫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回视他:“你醒了。”
男人没有说话,目光像冰冷的刀子,在她脸上刮过,然后又迅速扫视了整个房间。
他试图移动身体,但肩腹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你的伤口很深,我刚刚给你处理完,最好不要乱动。”
谢韫语气平淡地提醒,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男人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压迫感。
“你是谁?”
他的声音因为受伤和缺水而异常沙哑,像砂纸摩擦。
“路过,采药的。”
谢韫言简意赅,“猎户在陷阱里发现了你,把你抬了回来。”
男人沉默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忽然,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谢韫放在炕沿准备给他擦汗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冷得像铁钳,力道大得惊人,谢韫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
她疼得蹙起眉,但没有挣扎,也没有惊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地方?”
面具男逼问,眼神凶狠。
“山里,温泉庄子。”
谢韫忍着痛,吐字清晰,“放开,你的伤口会崩开。”
男人非但没放,反而拽着她往前一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带着亡命之徒的狠厉:“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说!”
“我看到一个重伤将死之人。”
谢韫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最好如此。”
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另一只手艰难地摸向自己腰间,似乎想确认什么东西还在不在。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林嬷嬷被惊醒的声音:“姑娘,怎么了?”
男人眼神一厉,攥着谢韫手腕的手更紧了。
“无事,嬷嬷。”
谢韫提高声音,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他醒了,我在给他检查伤口,你睡吧。”
外间窸窸窣窣了一阵,没了动静。
男人稍稍放松了力道,但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
他盯着谢韫,眼神变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面具男像是下定了决心,空着的左手不知从身上哪个隐蔽的角落,摸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不等谢韫反应,他猛地将药丸塞进了她因吃痛而微张的嘴里!
谢韫下意识想吐出来,但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你!”
谢韫终于变了脸色,用力想挣脱他的钳制。
男人松开她的手腕,身体因这番动作而脱力,重重靠回炕头,喘着粗气,但眼神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
“七日断肠散。”
他声音低沉,带着残忍的意味,“七天之内,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你会肠穿肚烂而死。”
谢韫捂着自己的喉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因为药性,而是因为那股味道和这突如其来的威胁。
她抬头,眼神里终于染上了怒意:“我救了你。”
“所以你还活着。”
男人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听着,小村姑。
忘记你见过我,忘记我在这里养伤。
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包括你身边那些下人。
七天后的这个时辰,我会给你第一份解药。
如果这期间走漏了半点风声……”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谢韫紧紧抿着唇,胸口起伏。
她看着这个恩将仇报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杀意。
但她很快压了下去。
现在动手,她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那该死的毒……“我知道了。”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顺从,“你好好养伤,我不会说出去。”
男人似乎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仿佛刚才那番威胁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水。”
他哑声命令道。
谢韫默默起身,走到桌边倒了碗温水,递到他嘴边。
男人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然后便不再理会她,似乎沉沉睡去。
谢韫站在炕边,看着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看了很久。
首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她才轻轻走出客房,关上门。
院子里,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
谢韫走到井边,打上来一桶冰冷的井水,用木瓢舀了,慢慢喝着,试图冲淡嘴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苦涩。
“姑娘,你没事吧?
这水如此寒凉,您怎么喝这个!”
春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担心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没事。”
谢韫放下水瓢,看向柴房的方向,“那只雕怎么样了?”
“林大叔说夜里喂了一次,精神头好点了,就是不肯让人靠近。”
谢韫点点头:“看好它,别让它乱飞,告诉其他人,没事就不要去客房打扰病人,他的一切都有我打理。”
春桃虽然不解,但还是乖巧地应下。
谢韫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救了一个麻烦,还搭上了自己。
这笔买卖,真是亏大了。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七日断肠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药房,那里有她收集的众多医书和药材。
七天时间,她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