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块饼子的奇效
心脏依旧跳得厉害,但最初的惊骇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好奇和冲动涌了上来。
他想起村里最老的孙爷爷以前喝醉时吹牛,说有些年头足够久的老井,通了地脉,饮了月华,是能照见非凡之物的,甚至连着龙王爷的宫殿…当时他只当是醉话,可现在…他定定神,手脚并用地爬回井边,再次小心翼翼地向井中望去。
水面此刻映出的又是那轮月亮了,皎洁明亮,仿佛方才那惊悚又神奇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井生不死心。
他咬咬牙,从怀里摸出今天晌午陈老财家施舍的、他省下来准备明早填肚子的半块杂粮饼子——这对他来说己是极其珍贵的食物。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手指微微颤抖着,将其投入井中。
“井仙井仙,若真有灵,让我再看看东家…”他低声念叨着,像是祈祷,又像是自言自语,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水面。
饼屑落入水中,激起细微的涟漪。
一圈圈荡开,模糊了月影。
待水面重新恢复平静,景象果然又变了!
陈老财此刻坐在了堂屋的太师椅上,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粗布长衫、面色愁苦的中年汉子,像是邻村李家庄的佃户。
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摊着那张盖红印的纸,陈老财的手指激动地点着纸面,嘴唇开合飞快,似乎在训斥着什么。
那佃户则佝偻着背,一脸苦相地辩解。
井水依旧只能映出景象,没有声音。
井生屏息凝神,努力盯着陈老财的嘴唇,连猜带蒙,结合白天的零星听闻,大致明白了——陈老财前阵子低价强买了李家庄一块临河的好地,如今地契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或是那佃户不愿交割,找上门来理论了。
这井…这井真的不寻常!
井生心头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恐惧交织的情绪攥住了他。
他看看手里剩下的饼子,又看看深不见底的井水,最终把饼子小心揣回怀里,转而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枯草叶,一次次投入井中,痴迷地试验着。
他发现,只要投入一点点东西,井水便会映出与投物者相关的人的当下景象。
投入的东西越“珍贵”(比如饼子就比石子效果好),景象就越清晰,持续的时间也越长。
那一晚,井生彻夜未眠,守在井边,像是发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巨大宝藏,又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全然忘了饥饿与寒冷。
翌日清晨,井生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地把牛群赶到村后山坡上。
脑子里浑浑噩噩,全是昨晚井中光怪陆离的景象。
陈老财的焦虑,邻村佃户的愁苦…走马灯似的转。
“你个惫懒小子!
昨晚做贼去了?!”
陈老财家的管事叉着腰,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瞧你这瘟死样!
牛要是瘦了膘,仔细你的皮!”
井生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却莫名有了一丝底气。
那口井,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中午,管事发饭,照例是半个粗粮窝头,一碗能数清米粒的稀粥。
井生狼吞虎咽地喝完粥,拿着那半个窝头,犹豫了一下,最终狠狠心,掰下一小块揣进怀里,剩下的几口吞下肚,噎得他首伸脖子。
下午放牛时,他明显心不在焉,眼睛不住地往村尾张婶家的方向瞟。
他记得张婶家的小孙子己经发烧三天了,请了郎中,药灌下去却不见好,昨天听村里妇人闲聊,说娃儿己经烧得说胡话了,郎中也摇头,说再不退热,怕是…日落西山,赶牛入圈。
井生顾不上管事的嘟囔,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他没回土地庙,而是径首跑向了那口老井。
夕阳的余晖给井口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古朴而神秘。
井生掏出怀里那小块窝头,像是举行什么神圣仪式般,小心翼翼地掰下更小的一块,投入井中。
“井仙井仙,让我看看张婶家的小孙子怎么样了…”他低声念叨,心脏因紧张和期待而加速跳动。
水面波纹荡漾,渐渐清晰。
映出的果然是张婶家那间低矮的茅屋景象。
床上躺着的小娃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闭着眼不时抽搐一下。
张婶坐在床边不停地抹眼泪,张叔则蹲在门口,抱着头,一声接一声地叹气,背影充满了绝望。
井生心里一紧。
孩子的病果然更重了!
他的目光焦急地在井水映出的画面上搜索,忽然,视线定格在角落的灶台上——那儿放着几包摊开的药材,其中一包似乎散开了,露出里面黄褐色的根茎叶片。
井生小时候在邻村老郎中家帮过半年工,碾药晒药,认得几味最常见的药材。
那散开的药包里,有一味药看起来像是麻黄,但仔细看,那茎节分明…他心里咯噔一下!
麻黄发汗解表,但用的是地下根茎,性质温和。
而地上茎枝发汗力极强,小儿体弱,用之不当反而可能大汗亡阳,极其危险!
那药包里的,分明是麻黄茎,而非麻黄根!
是药铺抓错了药?
还是…井生也顾不得验证井水所见是真是假了,更顾不得思索这消息来得多诡异,拔腿就往村尾张婶家跑。
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张婶!
张婶!
那药不对!”
他冲进低矮的茅屋,气喘吁吁,指着灶台方向,“麻黄!
麻黄用错了!
该用根,不是茎!”
正抹泪的张婶和蹲在门口的张叔都愣住了,愕然地看着这个冲进来的半大小子。
张叔最先回过神来,狐疑地走到灶台前,拿起那包散开的药材,凑到油灯下仔细分辨。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都抖了起来。
“天杀的黑心药铺!
竟…竟给我们错药!”
张叔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当下攥着药材就要往外冲,看样子是要去镇上药铺拼命。
“孩他爹!
你先别管药铺!”
张婶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丈夫,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娃儿要紧!
快去!
快去郎中家求正确的药!
快啊!”
张叔猛地醒悟过来,狠狠一跺脚,抓着那包错的药材,旋风似的冲出了门。
一番忙乱之后,郎中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确认了药材错误,又是后怕又是气愤,连忙重新配药。
孩子服下新配的药后,到了后半夜,那吓人的高热终于退下去不少,虽然还虚弱,但呼吸平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