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祭苍生
风卷着沙砾抽在土墙上,刮得茅草屋顶簌簌作响。
村口那棵枯了半边的老槐树底下,乌压压跪着百十号人。
打铁铺后墙的缝隙里,萧峰攥着刚淬完火的镰刀,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见祭坛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衫——那是他今早亲手给兄长披上的。
"时辰到!
"金线绣云纹的靴子踏上祭坛,神使袖口垂下的银链叮当作响。
两个铁甲卫拖出个精瘦汉子,麻绳深陷进黢黑的皮肉里。
萧峰认得那人背上交错的鞭痕,是前天替王寡妇顶撞神使税官落下的。
"哥——!
"萧峰喉咙里滚出半声嘶吼,镰刀尖扎进掌心。
血珠滴在烧红的铁砧上,"滋"地腾起青烟。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嗡鸣震动,鼎身饕餮纹里渗出暗红流光。
神使指尖捻起晶粉,正要撒向鼎中,西北坡突然炸开一声吆喝:"好柴火!
"浓烟混着焦肉味顺风卷来。
石铮扛着半扇烤得油光发亮的兽腿钻出灌木丛,络腮胡上还沾着火星子:"老丈尝尝?
这肉柴得很..."话音卡在喉头,他瞪着祭坛上捆成粽子的人,油汪汪的嘴角僵住了。
"放肆!
"神使袖中银链毒蛇般窜出。
石铮抡起兽腿格挡,油星子溅在神使金线绣的衣摆上,烫出几个焦黑的洞。
"钻!
快钻!
"墙根狗洞传来破锣似的叫唤。
绸缎裹着的圆肚子卡在洞口,钱满仓两脚乱蹬,金算盘珠子崩得满地跳:"救命价八折!
不,五折!
"萧峰的锤就是这时候飞出去的。
八十斤重的铁锤旋着风声,锤头在暮色里拉出暗红残影。
青铜鼎发出裂帛般的哀鸣,鼎身蛛网纹瞬间爬满,"轰"地炸开漫天铜雨。
飞溅的碎片里,萧峰看见兄长挣脱绳索扑向神使,喉头爆出血花:"跑啊!
"滚烫的液体涌进眼眶。
萧峰抹了把脸,满手猩红。
掌心被镰刀割破的伤口里,金红色细流正顺着掌纹游走。
铁匠铺里所有铁器开始嗡鸣,挂在梁上的锄头"哐当"砸落,锋刃首没土中三寸。
"妖孽!
"神使尖啸着甩出银链。
链条却在萧峰身前三尺凝滞,链环缝隙里渗出细密的金红血珠。
"扯呼!
"石铮的吼声震得茅草簌簌首落。
那莽汉抡起烤焦的兽腿砸向神使面门,油污糊了对方满脸。
趁这当口,他铁钳似的手攥住萧峰腕子:"兄弟跟俺走!
"狗洞那边传来布帛撕裂声。
钱满仓终于挣出来,怀里金算盘只剩光秃秃的框架。
他肉疼地瞥了眼散落的珠子,突然扑向祭坛废墟,从铜鼎残骸里抠出块指甲盖大的晶石。
风雪就是这时候压下来的。
鹅毛雪片撞在滚烫的铜鼎碎片上,腾起迷蒙白雾。
萧峰被石铮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往林子里钻,回头望时,兄长倒下的地方己覆上新雪。
只有祭坛裂缝里,几滴金红色血珠在雪地上灼出小洞,嘶嘶冒着热气。
"接着!
"钱满仓的破锣嗓子追上来。
萧峰下意识接住飞来的物件,掌心血痕触到冰凉坚硬的表面——是半块带血槽的青铜碎片,边缘还残留着饕餮獠牙的纹路。
莽汉突然刹住脚。
前面三岔路口倒着半截焦黑的树桩,树心里嵌着块石碑。
石铮用油乎乎的手抹开积雪,露出碑上斑驳的刻痕:村东有龙吟,逢雪则惊天。
风雪卷过枯枝,远处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
萧峰攥紧青铜碎片,尖锐的棱角刺进掌心,那道金红血痕突然灼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