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度水劫与天命
第二天推门一看,太阳把云蒸得半透,空气里飘着湿土混着青草的腥气——山涧的水全涌进了河里,黄浊的浪头裹着断枝败叶翻涌,却在靠近岸边的地方透着清亮,像块被打碎的绿玻璃。
同村的半大孩子们早脱了褂子往水里扑,扑通扑通的水声里混着笑骂。
二柱子仰着漂在水面,狗剩拽着他的脚往水底按,溅起的水花打在他们黧黑的脸上,亮得晃眼。
我扒着岸边的老柳树,脚指头抠着湿滑的泥地,看他们像泥鳅似的钻来钻去,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地撞得慌。
“下来啊!
林渊”有人朝我喊。
我咬咬牙,学着他们的样子蜷起腿,闭着眼就往水里跳——谁料脚底一滑,整个人头朝下扎了进去。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满了口鼻,腥甜的土味呛得我喉咙火烧似的疼,手脚乱蹬却摸不着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要喂鱼了。
就在眼前发黑的当口,水里忽然亮起来。
朦胧中看见个影子,白衣飘举,脚下踩着朵半开的莲花,轻轻盈盈地停在我面前。
她的脸看不真切,声音却像山涧的泉水,清清凉凉的:“你是要办大事的,不该困在这儿。”
说完,那身影就随着水波淡了。
再睁眼时,我正趴在岸边吐水,二柱子他们围着我拍背,说我刚才浮在水面一动不动,像片叶子似的。
我抹着脸上的水,望着翻涌的河水,后背的冷汗混着河水往下淌。
这事过后没多久,我就上了小学,正式开始接触了游泳。
学校的露天泳池成了新的天地。
教练是个晒得黝黑的汉子,每天踩着晨光来,先教我们趴在池边呼气,看气泡一串串从水里冒出来;再练憋气,把头埋进水里数秒,首到脸憋得通红。
后来学划水、蹬腿,胳膊和腿总像不是自己的,协调不到一块儿,教练的哨子在岸上吹得急,我在水里扑腾得像只落水的鸡。
在往后的岁月,日子被划分成两半:上午是教室的粉笔灰,算式在草稿本上蔓延;下午是泳池的消毒水,划水声撞在瓷砖墙上。
书包里塞着课本与泳衣,从课桌到泳池的路,走得熟稔。
就这么练了小半年,那天上午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在泳池顶上,水里泛着冷光。
我正游到池中央,忽然觉得腿像灌了铅,身子一个劲往下坠,像有只手在水底拽着我的脚踝。
慌乱中又呛了水,眼前闪过河里那朵莲花的影子,刚想喊救命,教练的大手己经把我捞了上去。
“呛水了?”
他把我拖到岸上,毛巾甩在我背上,“刚学会就逞强,水里的规矩多着呢。”
我咳着水点头,望着泳池里晃动的波光,忽然想起那个白衣仙女的话。
或许真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那时的我还不懂,所谓的“大事”,要等多少年才能在人生里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