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第书生遇仙缘

长庆二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缓。长安城内的杏花刚刚吐蕊，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雨打落了大半。裴航站在礼部南院贡院外，望着那张贴出来的及第榜单，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

"裴兄，别看了。"身后传来同窗李谦的声音，"今年主考官偏爱骈俪文风，你的策论虽切中时弊，却不够华丽。"

裴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小药囊，那是他离家时母亲亲手缝制的，里面装着几粒家传的"九转还魂丹"。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李兄高中，可喜可贺。"

李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拍了拍裴航的肩膀："裴兄医术精湛，文章也极好，只是时运未至罢了。来年再战，必能金榜题名。"

裴航点点头，不再言语。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想起临行前父亲的话："航儿，我裴家世代行医，救人无数，却始终难登庙堂。你若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也不枉费你苦读这些年。"

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回到暂居的客栈，裴航默默收拾行囊。案几上还摊开着《黄帝内经》和几本医书，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涸。他取出一方素笺，提笔写下家书：

"父母大人膝下敬禀：儿不孝，今科未第，愧对双亲期望。决意暂不返乡，拟往鄂渚游历，一则散心，二则访寻民间医方。儿随身带有家传丹药，必当谨慎行事，望勿挂念..."

写罢，他将信交给客栈小二托付寄送，自己则背上简单的行装，腰间挂着药囊和一把短剑，独自出了长安城。

春寒料峭，官道两旁的杨柳才刚抽出嫩芽。裴航一路向南，走走停停，时而为路过的村民诊脉开方，换取一顿粗茶淡饭和一夜借宿。他生得眉目清朗，举止温雅，虽身着普通布衣，却掩不住那股书卷气，加上医术精湛，沿途颇受乡民敬重。

这一日，行至商州境内，天色渐晚，远处雷声隆隆，眼看就要下雨。裴航加快脚步，想找个避雨之处。转过一道山梁，忽见前方官道上停着一队车马，约莫二十余人，中间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格外醒目，车旁几个衣着光鲜的仆从正焦急地来回走动。

"这位郎君，可是懂得医术？"一个年约五旬、管家模样的人看到裴航，急忙迎上来，眼中满是希冀。

裴航拱手还礼："在下略通岐黄之术，不知贵府有何需要？"

那管家闻言大喜，连忙引路："我家老夫人突然昏厥不醒，随行郎中束手无策。郎君若能施救，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走近那辆华贵马车，裴航才看清车帘上绣着的崔字。他心头一震——当朝崔相国正是姓崔，莫非这是崔相国家眷？

掀开车帘，只见一位白发老妇人躺在锦褥上，面色青紫，呼吸微弱。旁边跪着个中年男子，衣着华贵却满脸忧色，想必就是崔相国本人。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正在为老夫人诊脉，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大人，这位郎君通晓医术。"管家轻声禀报。

崔相国抬头打量裴航，见他年纪轻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老夫人情况危急，也顾不得许多："小郎君若能救回家母，崔某感激不尽！"

裴航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在下愿尽力一试。"

他上前为老夫人诊脉，只觉脉象沉细欲绝，又察看其面色舌苔，心中已有几分把握。从腰间解下药囊，取出一粒赤红如血的丹丸："此乃家传'九转还魂丹'，可救老夫人一命。"

那随行老郎中见状，急忙阻拦："此药来历不明，怎能轻用？"

崔相国犹豫不决，却见老夫人呼吸越发微弱，终于咬牙道："用药吧！"

裴航不慌不忙，将丹药放入茶盏，用温水化开，然后扶起老夫人，缓缓喂下。不过片刻，老夫人面色渐渐转红，呼吸也平稳起来。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下。奇怪的是，马车周围三丈之内，竟无半点雨滴落下，反而有一股淡淡异香弥漫开来。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母亲！"崔相国见老夫人眼皮微动，惊喜呼唤。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明，竟比病前还要精神几分。她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裴航身上："老身方才魂游太虚，见一仙人手持红丸，说是人间有善心郎君以仙药相救，命我回来道谢。"

众人闻言，无不惊诧。崔相国更是离席向裴航深深一揖："裴郎君救命之恩，崔某没齿难忘！不知郎君欲往何处？若不嫌弃，可与崔某同行一段。"

裴航连忙还礼："相国大人言重了。在下裴航，本欲往鄂渚游历。"

"巧了！崔某正是奉旨前往鄂渚巡查。"崔相国笑道，"裴郎君不如与崔某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雨势渐小，车队重新启程。崔相国特意安排裴航与自己同乘一车，一路上询问他的家世学业。得知裴航今科落第，崔相国叹道："科举取士，有时也看机缘。裴郎君医术精湛，心地仁厚，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三日后，车队抵达鄂渚。崔相国在官署设宴款待裴航，席间取出一张飞钱："这是二十万钱，可在长安兑现，聊表谢意。"

裴航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宴罢，他告辞出来，漫步鄂渚街头，心中盘算着如何处置这笔意外之财。正思索间，忽见码头边停着一艘装饰华美的客船，船头站着一位素衣女子，风姿绰约，正望着江水出神。

不知为何，裴航心头猛地一跳，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一段奇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