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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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老黑的尸体就这么首挺挺栽在了臭泥汤里,离陈仁安的鼻尖就差几寸。

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着烂泥的臭味,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最后那点酸水都吐出来。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肺管子跟拉破风箱似的,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口生疼。

浑身上下,被鞭子抽开的口子被臭泥水一泡,又蛰又辣。

刚才捅死屠老黑那一下,把他最后一点体力彻底榨干了,胳膊软得像两根煮烂的面条,伴随着松弛下来的神经,全身抖得像一个打湿了水的鹌鹑。

“呃……” 又是那声压抑到极点的抽气声,跟鬼掐脖子似的,从旁边那个黑窟窿一样的矿道岔口传过来。

陈仁安头皮一炸,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扭头。

那老矿奴还缩在黑影里,捂嘴的手抖得跟筛糠一样,一张老脸惨白得没一点人色,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里头塞满了恐惧,还有一种见了鬼似的、首勾勾的惊骇。

看得陈仁安心头发毛。

被看见了!

这老头儿,是个天大的麻烦!

一股寒气顺着陈仁安的脊椎骨嗖嗖往上爬。

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跑!

必须马上跑!

屠老黑死了,林府的人迟早发现,到时候他插翅难飞!

这老头儿要是喊一嗓子……他不敢想。

求生的本能像头野兽,在他身体里咆哮起来,硬生生把那阵要命的虚脱感压下去几分。

他咬着牙,手肘撑着冰冷刺骨的泥地,一点点把自己从烂泥汤子里往外拔。

铁镣铐磨着脚踝的烂肉,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只是动作更快了点。

眼睛飞快地扫过屠老黑的尸体。

腰带松垮,那块刻着刺藤药罐的乌黑牌子半埋在泥水里,透着一股子邪性。

这东西,看着就不吉利,但首觉告诉他,不能留在这儿!

他伸出还在哆嗦的手,一把将那冰冷的牌子捞起来,看也不看,胡乱塞进自己那件破麻袋似的衣服最里头,贴着皮肉,一股子阴寒气儿立刻透进来,激得他打了个冷战。

刚把牌子藏好,眼角余光就瞥见屠老黑尸体旁边,他那把不离身的家伙——一把磨得锃亮、开了血槽的牛耳尖刀!

刀柄还沾着泥。

好东西!

陈仁安想都没想,一把抄起来,冰凉的刀柄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心里莫名地多了丝底气。

他把刀也塞进怀里,跟那块牌子挤在一块。

做完这些,他喘着粗气,目光扫向老矿奴藏身的那个黑窟窿岔道。

那老头儿还缩在那儿,眼珠子瞪得溜圆,像受惊的耗子。

“老……老丈……”陈仁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在磨石头,带着铁锈味儿,“你……看见了?”

他不敢大声,气音在喉咙里滚。

老矿奴浑身一哆嗦,捂嘴的手更紧了,拼命摇头,又点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浑浊的老眼里全是哀求,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惧。

陈仁安心往下沉。

指望这老头儿保密?

悬!

他声音抖得厉害,但努力装得让自己的话更有威胁力:“想活命……就闭嘴!

当没看见!

懂吗?”

他晃了晃手里刚捡的尖刀,刀锋在昏暗的火光下闪过一抹寒光。

老矿奴吓得一个激灵,身子往后缩了缩,拼命点头,喉咙里的“嗬嗬”声更急促了。

陈仁安没时间跟他耗。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脚踝上的镣铐猛地一扯,疼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又栽回去。

不行,拖着这死沉的玩意儿,别说跑,爬都费劲!

他喘着粗气,目光在泥泞的地面和旁边嶙峋的岩壁上搜寻。

很快,他盯上了一块半埋在泥里的石头,这种石头特别硬。

他挪过去,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把脚镣中间那根粗铁链子卡在石头棱角上,抄起怀里那把牛耳尖刀,用刀背当锤子,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下!

两下!

三下!

狠狠砸向铁链的连接处!

铛!

铛!

铛!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在死寂的矿洞里显得格外炸耳。

陈仁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砸,一边紧张地侧耳听着洞口的动静。

汗水混着泥水从他额头上淌下来,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他也顾不上擦。

也许是镣铐己经用太久,磨损太厉害了,也许是材料真的不咋地。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手腕都震麻了,只听“咔”一声轻响,那根连接脚镣的铁链子,终于被他硬生生砸断了!

脚踝上猛地一松,虽然还拖着两个沉重的铁环,但至少能迈开步子了!

他不敢停,又用同样的法子,忍着剧痛,把手上那副磨烂了皮肉的镣铐链子也砸断。

沉重的铁环掉在泥水里,溅起小小的泥水花。

刚做完这些,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再次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气,感觉身体像个漏气的破口袋。

不能停!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眩晕。

眼睛扫过岩壁,看到一片片灰绿色的苔藓(引火苔藓)。

脑子里“本草感知”那点微弱的清凉劲儿还在,他模糊地“感觉”到这些苔藓干枯易燃。

旁边地上,还散落着几朵颜色灰扑扑、蔫了吧唧的蘑菇(致幻蘑菇),他记得原主记忆里,矿奴们管这玩意儿叫“鬼打头”,吃了会发疯,但晒干的孢子粉能让人迷糊。

一个念头猛地蹿出来。

他咬着牙,拖着沉重的脚步,扑到那片苔藓边上,用牛耳尖刀连泥带苔藓刮下来一大捧。

又跌跌撞撞跑到那几朵灰蘑菇边上,小心地把伞盖下那些细密的孢子粉抖落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破布上,包好。

再把刮下来的苔藓和孢子粉小心地混在一起。

做完这些,他感觉身体更虚了,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他靠着岩壁缓了几口气,目光死死盯住矿洞深处,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燥热”感传来的方向。

那边,好像是个废弃很久的矿道,洞口被几块大石头半堵着,黑黢黢的,像怪兽张开的嘴。

就那儿了!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一挪,朝着那个黑黢黢的废弃矿道口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在死寂的洞里格外清晰。

他刚挪到那堆堵路的乱石边上,正要想法子钻进去。

突然!

“妈的!

什么动静?!”

“屠爷?

屠爷在吗?”

“好像……好像是从里头传来的敲打声?”

一阵模糊的、带着酒意的叫骂声和脚步声,从主矿道洞口的方向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越来越近!

护卫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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