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海神唐三日常生活

《海的记忆》一、初遇如浪2012年的夏末，海边小城的柏油路被晒得发软，

空气里浮动着咸湿的热。林深背着半满的画板往车站走，帆布包带勒得肩膀生疼，

里面装着他半个月的采风成果——二十多张海的素描，从黎明的雾到黄昏的浪，

每张背面都标着日期。转角处突然冲出一阵风，裹挟着白裙的影子。下一秒，

哗啦啦的声响炸开，书散了一地，像被浪冲上岸的贝壳。

最上面那本《海边的卡夫卡》摊在他脚边，扉页上钢笔写的“晚”字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墨迹里还带着点未干的晕染。“对不起对不起！”姑娘蹲下去捡书，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

带着股清冽的气息，像刚从冰桶里捞出来的海盐汽水。林深也蹲下身，

指尖先一步触到那本书。封面的海浪图案被阳光晒得发烫，他抬头时，

正撞见姑娘抬眼——阳光穿过她耳后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

眼睛亮得像刚涨潮的海面，碎光在瞳仁里晃，像撒了把星星。“你的书。”他把书递过去，

喉结动了动，声音比预想中紧。“谢谢。”姑娘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

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耳尖泛起浅红，“我叫苏晚，就住在前面那条街。”她的手指纤细，

指甲修剪得圆润，指腹带着点薄茧，像是常年翻书磨出来的。“林深。”他说，“画画的。

”那天他们一起走了段路。苏晚抱着书，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浪尖上，白裙边扫过路面的沙粒，

带起细小的尘土。她告诉他，自己在海边的“浪声书店”打工，老板是个退休教师，

允许她把没卖出去的旧书带回家。“我最喜欢关店后坐在礁石上看日落，

”她仰头望着天边的云，“你看那片，像不像棉花糖？”林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夕阳把云染成橘粉色，确实像极了。他没说话，悄悄掏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快速游走，

把那片云和她仰头的侧影叠在一起。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

苏晚突然转头：“你在画我吗？”他手一顿，速写本差点掉在地上。“没、没有。

”苏晚笑着抢过本子，翻开那页。画里的云被圈了个小圈，旁边的小人只画了个轮廓，

马尾辫却格外清晰。“画得挺好呀，”她把本子还给他，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林深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突然不想走了。车票还在口袋里，

明天一早去省城的，此刻却像块烫铁。“也许吧，”他说，“这里的海，好像会说话。

”苏晚眼睛更亮了：“那你听过它说什么吗？”“还没，”他合上速写本，

把那句“等你来告诉我”咽了回去，“但我想多听听。”二、浪里的日子林深最终退了车票，

在离书店不远的巷子里租了间带阁楼的小屋。阁楼有扇朝海的窗，他把画架支在窗边，

白天对着大海画画，傍晚就搬个小马扎坐在书店门口，等苏晚下班。

苏晚总在关门前五分钟探出头，对他晃晃手里的玻璃罐：“今天有冰镇荔枝汽水，要不要？

”玻璃罐里的汽水冒着白汽，两人坐在书店台阶上，吸管碰在一起的声音里，

海浪一遍遍漫过沙滩。苏晚说，书店的旧书里藏着很多故事，有本1987年的日记本，

主人记录了整整一年的涨潮时间；林深说，他画过凌晨四点的海，那时的浪是紫色的，

带着点蓝，像被墨染过的绸缎。他们在暴雨天躲进同一个电话亭。苏晚的白裙被雨打湿，

贴在胳膊上，林深把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自己淋得像落汤鸡，却盯着她笑。

雨砸在电话亭的玻璃上，噼啪作响，苏晚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说：“海在哭哦。

”温热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潮，烫得他耳朵发红。跨年夜，小城放起烟花。

他们踩着烟花碎屑在沙滩上跳舞，苏晚的鞋跑掉了，光着脚踩在沙上，

冰凉的沙粒钻进脚趾缝。林深把她背起来，她的下巴抵在他肩上，轻声说：“林深，

你把我画进画里吧，这样就算你以后忘了我，看到画也会想起来。”他脚步顿了顿，

把她放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忘的。”但他还是画了很多苏晚。

坐在礁石上看书的，在书店里踮脚够最高一层书的，睡着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的。

每张画的角落都藏着个小小的“深”字，像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苏晚也给他画，

用书店废弃的包装纸，画他皱着眉调色的样子，旁边画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写着“林深的光”。2015年夏天，他们在海边买了栋带院子的房子。

院子里种满了苏晚喜欢的绣球花，蓝的、紫的、粉的，开得像片小海。

林深在院墙上画了整片大海，海浪里藏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扎马尾，一个背画板。

“我们结婚吧。”那天晚上，潮水退了，露出大片潮湿的沙滩。林深从画框后面拿出戒指，

单膝跪下，浪花漫过他的膝盖，凉丝丝的。戒指是用捡来的贝壳磨的，边缘不太规则，

却被他打磨了三个月，光滑得能映出月光。苏晚哭了，眼泪掉在沙滩上，很快被海水冲散。

“你早就该问了。”她捶了他一下，却笑着伸出手，“林深，我要和你在这里，

看一辈子的海。”婚后的日子像退潮后的沙滩，温柔又踏实。林深的画展在省城办得很成功，

画廊老板催他搬去市区，他却摇摇头：“我得留在这儿，海会想我的。

”苏晚把他的画一张张挂在客厅，每张下面都摆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对应日期的海水，

标签上写着“2015.8.15，涨潮时的浪”。他们计划着秋天去拍婚纱照，

苏晚想穿白裙站在礁石上，林深想画下她被风吹起的裙摆。直到2016年那个暴雨的清晨。

那天他们要去城里看画展，车开在盘山公路上时，雨刮器根本赶不上雨的速度。

苏晚握着他的手，指尖冰凉：“林深，我有点怕。”“别怕，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完画展我们去吃你喜欢的草莓蛋糕。”话音刚落，

对面车道突然冲出来一辆失控的货车，远光灯像道惨白的闪电。林深只记得自己猛打方向盘，

苏晚尖叫着抓住他的手，然后是天旋地转的撞击，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三、遗忘的海2023年，秋。林深站在画廊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飘落的梧桐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妻子陈瑶发来的消息：“安安在幼儿园抢了小朋友的积木，

你下班早点回来。”他回了个“好”，指尖划过屏幕上“安安”两个字，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安安是他的儿子，刚满四岁，眼睛像陈瑶，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闹起来会把他的画具扔得满地都是。画廊墙上挂着他最新的作品，一片灰调的森林，没有海。

助理进来送咖啡时说：“林老师，最近好多客户问您怎么不画海了，

以前那组《浪声》多受欢迎啊。”林深抿了口咖啡，苦涩漫开。“不想画了。”他说。

其实他不是不想画，是不敢。每次看到大片的蓝，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喘不过气。

医生说，2016年那场车祸让他选择性遗忘了部分记忆，那些被遗忘的，

大概就藏在那片蓝里。陈瑶是他的主治医生的女儿，在医院做护士。他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

连自己的名字都要靠口袋里那张画着大海的素描——背面写着个模糊的“深”字。

陈瑶每天来给他读画评，告诉他“你以前很喜欢画画”，带他去公园散步，

指着鸽子说“你看，它们飞起来像不像浪花？”她的温柔像温水，一点点漫过他空白的生活。

出院后，她把他画的第一张画挂在客厅——那是片模糊的海，他画了整整三个月才敢下笔。

2019年他们结婚，陈瑶穿着白婚纱，笑着说：“以后你的画里，我来当你的海。

”安安出生那天，林深在产房外画了张速写，画的是陈瑶抱着婴儿的样子，

背景是淡粉色的云。他想，这样挺好的，安稳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只是偶尔在深夜，

他会做一个模糊的梦。梦里有片蓝得发疼的海，有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在浪里对他笑，

可他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每次醒来，枕头都湿了一片，心口像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在想什么？”陈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刚买的菜，站在门口换鞋，

帆布包上的小熊图案被撑得鼓鼓的。林深回头，笑了笑：“没什么，在想晚上做什么菜。

”“安安说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陈瑶走过来，帮他理了理衣领，

指尖划过他锁骨处的疤痕——车祸留下的，像条浅褐色的蜈蚣。“对了，下周末我表妹结婚，

我们一起去海边小城参加婚礼吧？她说那里的海特别美。”海边小城。这四个字像根细针，

轻轻刺了他一下。他愣了愣，点头：“好啊。”出发前一晚，林深在画室翻找素描本，

想带着给安安画点风景。最底层压着个落灰的本子，封面是片褪色的海。他翻开第一页，

日期是2012年8月17日，画的是片橘粉色的云，旁边有个小小的白裙身影，

马尾辫被风吹得翘起来。心脏突然抽痛，像被浪狠狠拍了一下。

四、重逢如刺苏晚在整理旧物时翻出那个生锈的铁盒，是搬家时从书店老板那里拿来的。

“小晚啊，这是你以前落在店里的，”老板颤巍巍地把盒子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