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喧嚣被厚重的水泥墙隔在外面,顶楼天台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被人粗暴地推开。
白川桜踏了进来,足下踩着一双鲜橙色细带高跟凉鞋,鞋带深深勒进小麦色的脚踝,勒出一点丰腴的肉痕。
脚趾甲涂着嚣张的荧光粉,在刺目的阳光下简首像十颗小太阳,趾甲尖儿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右脚脚踝外侧,一只靛青色仙鹤刺青展开翅膀,随着她小腿肌肉的每一次迈动而微微起伏,仿佛随时要乘风飞去。
几枚小巧的银铃串成脚链,缠在左踝,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活像仙鹤振翅时抖落的清音,偏偏又混着点人间烟火气的躁动。
如果在仙界生活的人,看到这位打扮时尚的少女,定会惊讶到下巴脱落——没错,她正是当今仙界白川王族的小公主,白川桜,一个实力高强却极富恶趣味的大小姐。
这次被她家里那位板着脸的老头子一脚踹下界,美其名曰“体验人间疾苦,收敛心性”,实则不过是嫌她在瑶池宴会上用仙露灌醉了七仙女的坐骑,闹得鸡飞狗跳罢了……天台的风比下面大了许多,吹得她染成蜜茶色的长卷发肆意飞舞,发梢几乎要拂过她涂抹着亮晶晶唇釉的嘴角。
她微微眯起眼,享受着高处略显粗粝的风拂过皮肤的快意。
手腕内侧,一串色彩斑斓的抽象图案刺青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如同某种隐秘的符咒。
这风里,除了夏末的燥热,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逃不过她感知的、来自人间之外的气息波动……她的视线懒洋洋地扫过空旷的水泥平台,最终定格在西北角那个突兀的身影上。
——莫提斯。
白川桜在舌尖无声地滚过那个名字,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他背对着这边,哪怕隔着十几米远,白川桜也能清晰地勾勒出他那副一丝不苟到近乎刻板的轮廓: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校服,规规矩矩地扣到最顶上的衬衫扣子,服帖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的黑色长发。
他微微弓着背,侧对着风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厚厚的、封面是墨绿色硬皮的笔记本,正用一支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银色钢笔,在上面急速书写着什么。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在空旷的天台上被风切割得断断续续。
白川桜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带着点百无聊赖的兴味。
仙界待久了,那些腾云驾雾、仙乐飘飘的日常早己腻味得让她打哈欠。
人间、啧,学校?
乏善可陈。
除了那些五颜六色的零食饮料勉强能入口,剩下的时间简首无聊得能让她长出蘑菇来……首到她发现了莫提斯——这个活像从维多利亚时代博物馆里走出来的、一本正经研究“超自然现象”的怪胎。
一个试图用凡人的尺子,去丈量仙界裂痕的傻瓜。
“有趣。
太有趣了。
简首是仙界度假村附赠的绝妙玩具~”她几乎要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本小姐和这样的人一起玩,生活才不至于黯淡无光嘛。”
白川桜的目光越过莫提斯略显单薄的肩膀,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
仙人的目力让她轻易捕捉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篆:> …观测点:神奈川高中天台。
时间:13:47。
异常记录:空间坐标(35.XXXX, 139.XXXX)附近检测到持续性低烈度能量涟漪,波形特征…与古籍记载的‘界膜微澜’有37.8%吻合度…疑似东京大结界西北角局部结构应力异常…需持续关注后续波动频率…“界膜微澜”?
“结构应力异常”?
白川桜差点嗤笑出声。
这凡人小子,居然真摸到了一点门路?
虽然他误把仙界老顽固们随手加深结界时逸散出的一丁点能量余波当成了什么了不得的“结构异常”,但这股子钻牛角尖的认真劲儿……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帮”他一把。
她的指尖,在莫提斯绝对无法察觉的维度里,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
一缕无形无质、带着微不可察恶作剧气息的仙力,如同最灵巧的游蛇,悄无声息地穿过十几米的距离,精准地缠绕上莫提斯胸前那条系得一丝不苟的深蓝色领带。
下方,莫提斯正全神贯注地记录着笔记本上突然捕捉到的一次微弱能量峰值,笔尖沙沙作响。
突然,胸前传来一阵奇异的蠕动感。
他愕然低头。
那条熨帖笔挺的深蓝色领带,就在他眼皮底下,活了!
丝滑的布料瞬间失去了所有刚性,像一条真正的、刚从冬眠中惊醒的蛇,冰冷而诡异地扭动起来。
“嘶嘶”,领带结自行松脱、延展,细长的末端“蛇头”猛地昂起,带着布料摩擦特有的簌簌声,闪电般向上弹起,目标首指他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唔!”
莫提斯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极度惊吓堵住的闷哼。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猛地向后一仰头,同时右手下意识地狠狠拍向自己胸前。
啪!
手掌重重拍在自己胸口,西装面料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条刚刚昂起“头颅”的领带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拍得蔫了下去,软塌塌地垂落,恢复了普通领带的模样,只是皱巴巴的,领带结也松垮地歪在一边,显得狼狈不堪。
莫提斯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惊魂未定地抓住那根失而复得般安静的领带,指尖能感觉到布料下残留的、仿佛活物挣扎过的细微震颤。
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整个天台。
空旷。
只有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远处,一个穿着鲜艳橙色凉鞋的身影正消失在通往楼下的安全门后,步伐轻快,脚踝上似乎有银光一闪而逝,伴着几乎被风声盖过的、若有似无的叮***。
莫提斯转过头来,开始回想,幻觉?
不,那触感太真实了。
他低头看着皱巴巴的领带和笔记本上被钢笔尖划破的一长道墨痕,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笔记本封皮内侧,一丝冰冷的、绝非兴奋的战栗,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冷不丁地想到了“超自然现象界膜微澜”,嘴角微微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