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枕头下,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像一根刺,不断提醒我周遭潜布的无形危险。
爷爷的沉默比以往的责备更让我不安。
他开始在睡前仔细检查窗户插销,往门缝下撒上薄薄的香灰,这些举动无声地印证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恐惧。
日子在提心吊胆中滑入盛夏尾声。
那天下午,天色就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屋顶。
爷爷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边翻滚的乌云,旱烟袋在嘴里咂摸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今夜要变天。
"果然,入夜后,远处传来闷雷声。
起初只是隐约的轰鸣,像有巨兽在云层后踱步。
渐渐地,雷声越来越近,闪电开始撕裂夜幕。
当第一道惨白的电光劈开黑暗时,我清楚地看见爷爷的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在膝盖上。
"怕打雷?
"爷爷突然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沉默片刻,说:"有些雷,不是天上的。
"这话让我脊背发凉。
还没等我细想,暴雨就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狂风像失控的野兽,在屋外咆哮,卷着雨水从门缝窗隙往里钻。
糊着塑料布的窗户在风中剧烈抖动,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九点刚过,随着一道刺眼的闪电和几乎同时炸响的惊雷,电灯"噗"地熄灭了。
"停电了。
"爷爷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他摸索着点燃煤油灯,跳动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扭曲、放大。
我看见他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睡吧。
"他吹熄灯,躺到我身边。
在黑暗中,他的呼吸显得格外沉重。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紧紧挨着爷爷。
在雷声的间隙里,我听见他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经文,又像是咒语。
这让我更加害怕——我从没听过爷爷念这些。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一阵异样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
"咯吱......咯吱......"不是雷声,不是雨声。
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刮擦窗户,带着令人牙酸的执拗。
"爷爷?
"我小声唤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借着偶尔闪过的电光,我看见他双目圆睁,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双手在空中乱抓。
"不走......爹......我不走......"他的呓语破碎而惊恐,"鹏娃还小......再待会儿......"又一道闪电划过。
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见——窗户上扒着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东西!
它形似老鼠,却大得吓人,浑身湿透的黑毛紧贴骨架,一双眼睛泛着猩红的光。
它正用前爪疯狂抓挠窗棂,那双红眼睛死死盯着爷爷!
极致的恐惧让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我抓起铁皮铅笔盒,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窗户!
"哐当!
"巨响中,那东西发出一声尖啸,消失在雨幕里。
几乎同时,爷爷猛地坐起,浑身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盯着窗户,嘴唇哆嗦着:"是你太爷爷......他属鼠的......要来带我走了......"那一夜后,爷爷一病不起。
高烧中,他反复念叨着"红眼睛"和"要带我走"。
村里人都说是受了风寒,只有我知道,那晚窗外的怪物是真实的。
更让我恐惧的是,在爷爷病倒的第三天清晨,我在他枕头上发现了几根黑色的、坚硬的动物毛发,散发着和那晚一样的腥臭。
爷爷的病一天重过一天,而我知道,这一切都与我有关,与那些我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东西"有关。
在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我悄悄把枕头下的桃木小剑取出来,塞进了爷爷的枕头下。
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在作祟,那就冲着我来吧。
只是,请放过我爷爷。
然而,就在我做完这个举动的第二天,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爷爷突然从病榻上坐起,用完全陌生的声音说:"时候到了。
"他的眼睛,在那一刻,竟然也泛起了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