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陆行舟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车水马龙。玻璃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纸。“医生说，最多三个月。”她轻声说，

声音几乎要被中央空调的嗡鸣吞没。陆行舟头也不抬，钢笔在文件上划出凌厉的弧度。

“所以？”“所以...”林晚转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们离婚吧。反正这场婚姻，

你我一直都是各取所需。”三年前，林家用一纸合约将女儿“卖”给了陆氏，

换来了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的救命钱。而陆行舟，

则需要一个不会纠缠、不会动情的“合适”的妻子，来堵住家族里催婚的嘴。

钢笔停顿了一瞬，又继续疾走。“理由？”“我累了。”林晚扯出一个笑，

“陆太太这个角色，我演不下去了。”陆行舟终于抬起眼。他的目光像手术刀，

冰冷而精准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想剖开她平静的表象，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合约期是五年。

”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真皮椅背，“还有两年。”“违约金我会赔。

”林晚迎上他的视线，“林家现在...应该拿得出这笔钱。”这是谎话。

林家依然仰仗陆氏的荫蔽，如同藤蔓缠绕大树。陆行舟沉默地看着她，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那节奏让林晚的心跳也跟着乱了。“不行。

”他最终吐出两个字，斩钉截铁。林晚怔住。“为什么？你明明...”你明明也不快乐。

你心里装着别人。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摆设，换谁都可以。这些话在嘴里滚了又滚，

终究没有出口。陆行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很高，阴影将林晚完全笼罩。

熟悉的冷冽木质香调袭来，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我陆行舟的婚姻，不是你想开始就开始，

想结束就结束的。”他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却又在最后一厘米停住，

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做好你的陆太太，直到我说结束为止。”林晚闭上眼，

胃部熟悉的绞痛又隐隐传来。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晚期胃癌，

广泛转移...积极治疗的话，或许能延长到半年...”半年，还是三个月？

其实没太大区别。她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平静的绝望。“那就...再续约一周吧。

”陆行舟挑眉，显然认为她在胡言乱语。“陪我七天，像真正的夫妻一样。

”林晚鼓起毕生的勇气，直视着他深褐色的瞳孔，“七天之后，我签字离婚，净身出户。

你不需要付一分钱违约金，还能提前恢复自由身。”这简直是她三年来提出的最荒谬的要求。

陆行舟最讨厌的就是得寸进尺和情感绑架。他一定会拒绝。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她赶出去。

这样也好。她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消化掉生命最后的时光。不打扰，

是她能给的、最后的温柔。陆行舟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过分平静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好。”他突然开口。林晚猛地抬头，

以为自己听错了。“就七天。”陆行舟的唇边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像是觉得这个游戏忽然有了点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想玩什么把戏。”第一天，

陆行舟带她去了一家昂贵的西餐厅。那是三年前他们“订婚”的地方。当时两家家长在场，

他们扮演着矜持默契的准新人，桌下的手指却没有过一丝交缠。今天，陆行舟为她拉开椅子，

点她“应该”喜欢的鹅肝和松露。举止优雅，无可挑剔。周围有艳羡的目光投来，

大约在感慨这对璧人的恩爱。林晚小口啜饮着红酒，胃里却翻江倒海。

医生说过不能饮酒、不能***饮食。她强忍着不适，将酒液和喉咙涌上的腥甜一起咽下。

“味道怎么样？”陆行舟切着牛排，状似随意地问。“很好。”她微笑。事实上，

她几乎尝不出味道。疾病正在剥夺她的感官。“记得上次，你几乎没动刀叉。”他忽然说。

林晚怔了怔。她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天她太紧张，加上本就胃口不佳，确实没吃多少。

“今天胃口好。”她垂下眼睑，掩饰住里面的波澜。陆行舟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动作优雅。“林晚，这七天，你想要的就是这种？公众场合的作秀？”林晚握紧了酒杯。

“我想要的是私下的真实。但如果你给不了，作秀也行。”陆行舟看着她，

眼神里有一丝探究，最终化为更深的冷漠。“真实？我们之间，有过那种东西吗？

”晚餐在一种怪异而沉闷的气氛中结束。送她回公寓楼下时他们婚后一直分居，

陆行舟住顶层的复式豪宅，她住在下一层的普通公寓单元，陆行舟没有下车。

“明天早上九点，司机来接你。”他公式化地交代，“陪我去看艺术展。”“好。

”林晚站在路边，看着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夜风很凉，她裹紧了外套，

还是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冷。胃痛一阵紧过一阵。她快步走进电梯，回到家，

冲进洗手间，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红酒混着血丝，在白色洗手池里触目惊心。

她打开水龙头，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被水流冲淡、带走。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得像鬼。

七天。才第一天。艺术展是陆行舟喜欢的当代艺术，充斥着扭曲的线条和压抑的色彩。

林晚跟在他身后，觉得那些画面仿佛是她内心世界的投射。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挂着一幅小画。画上是雨中的一把长椅，空荡荡的，背景是模糊的梧桐树。

莫名的熟悉感击中了林晚。她想起来了。很多年前，在她还是林家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时，

曾在一个雨夜，在那把长椅上哭得撕心裂肺。那天，她得知暗恋多年的学长出了国，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看什么这么出神？”陆行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晚回过神，

指了指那幅画：“没什么，觉得有点...眼熟。”陆行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城西公园。”他淡淡地说，“早就拆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他居然也知道那里。“你...去过？”陆行舟没有回答，

转身走向下一个展厅。“走吧，前面还有几位重要的藏家要见。”整个下午，

林晚都有些心神不宁。那个雨夜，除了她，还有别人吗？她依稀记得，

好像有人给她递过一张手帕，但她当时哭糊涂了，记不清那人的样子。难道...不可能。

陆行舟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他们的人生，在家族安排相亲之前，是两条平行线。

应酬结束时，林晚已经疲惫不堪，强撑着才没有倒下。陆行舟破天荒地送她到了公寓门口。

“明天...”他开口，似乎有些犹豫，“去你家吃饭。你父亲邀请了几次，一直没空。

”林家？林晚的心沉了下去。那个家，早已不是她的港湾，

而是另一个需要她佩戴面具的舞台。“如果你不想去，可以推掉。”她低声说。“答应的事，

就要做到。”陆行舟看着她，“这不是你一直遵守的准则吗？”是啊。遵守合约，扮演角色，

忍气吞声。这三年，她唯一做得出格的事，就是提出了离婚。“好。”她点点头，“明天见。

”林家的别墅张灯结彩，像是迎接什么了不得的贵客。

林晚的父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谄媚和讨好，围着陆行舟嘘寒问暖。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薇，

则穿着惹火的短裙，眼神一直黏在陆行舟身上。林晚像个局外人，安静地坐在角落。

胃痛如影随形，她偷偷加大了止痛药的剂量。饭桌上，

林父的话题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向新的合作项目。林薇则娇声问着陆行舟各种问题，

身体几乎要贴到他手臂上。陆行舟应对得体，疏离而礼貌。偶尔，他会给林晚夹一筷子菜，

扮演着体贴的丈夫。每一次触碰，都让林晚的身体微微一僵。“晚晚最近气色不太好，

行舟你可要多关心关心。”林母假意关怀，眼神却带着审视，

仿佛在责怪她没能牢牢抓住丈夫的心。“姐姐就是太闷了，整天待在家里，

行舟哥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总是陪她呀。”林薇话里有话。林晚低着头，

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没有吭声。这样的场景，三年里上演过太多次。她曾经还会难过，

会委屈，现在只剩下一片麻木。“晚晚很好。”陆行舟突然开口，

手臂自然地揽上林晚的肩膀，“我喜欢安静。”桌上有一瞬间的寂静。林薇的脸色变得难看。

林晚更是浑身僵硬，肩膀处传来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这是三年来，

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维护她，尽管可能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或是瞬间的兴致。

这微不足道的维护，却让她差点掉下泪来。饭后，林晚借口透气，逃到花园里。

冷风吹在脸上，才让她翻涌的情绪稍稍平复。“怎么一个人在这儿？